第十章(第2/3页)

德拉卡的脸美丽而又棱角分明,竖在她嘴角的那一对小獠牙格外锋利。现在那张脸上的表情从隔阂与戒备变成了开朗和惊愕。她认真地看着杜隆坦,然后低下头,单膝跪倒。

“你让我感到荣幸,酋长。”她说道。女孩的声音稍稍有些颤抖。

杜隆坦俯下身,要把她拉起来。“不,德拉卡。我——我们所有人——才是感到荣幸的。来吧。”他笑着向她伸出手,“来给我们露一手。”

她试探着伸出手,那是一只生满老茧的,非常有力量的手。上面的指甲因为辛苦的劳作都被磨秃了。杜隆坦的大手将它包裹在其中,粗大的手指轻柔地握紧它,仿佛握住了一份珍贵的宝藏。

他们带回六头塔布羊,氏族在那一晚举行了宴会。

尽管过早的落雪让人们在身上和心中都感觉到了寒意,但这个秋天还算是温和。树木结出了足量的坚果,大量水果被勤劳的霜狼兽人晒干并储藏起来。氏族在上一个秋天就掌握了储备这种食物的经验。霜火岭甚至还迎来了一段时间的秋暑,这让杜隆坦能够轻松地与德拉卡进行单独骑行。

现在德拉卡已经得到了一头霜狼的青睐。在出生只有几天的时候,霜狼氏族的孩子就会和狼群一同玩耍,同狼崽建立密切的关系。他们的第一位霜狼朋友往往能够活着与他们一同见证十五个季节的轮回。而这位朋友的去世总是会伴随着巨大的哀伤和深深的敬意——这经常会是霜狼兽人一生中第一次失去亲人的体验。随后会有另一头霜狼选择这名失去挚友的兽人。这种模式被不断重复,直到死亡逼迫这名霜狼兽人撇下他的最后一位狼朋友,就像寒冰和加拉德的分离。失去主人的狼会一直深陷于哀痛之中,直到他选择另一名兽人。有时候,这样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那头狼在余生之中都没有人能够骑乘他了。

没有人比德拉卡更吃惊……一天晚上,寒冰从狼群中走出来,卧倒在正坐在篝火旁的德拉卡身边。德拉卡一直都是个大胆而且心志坚定的女孩。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就曾经用单纯而好奇的目光注视过这头巨狼,但她现在几乎不敢相信双眼所见的景象。

“呃……他选择了……我?”德拉卡问道。在说出最后那个字的时候,她的话音都有些走调了。杜隆坦向她保证,这正是寒冰所做的选择。女孩伸开双臂,抱住了杜隆坦父亲的座狼。杜隆坦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喜悦的泪光。一开始,杜隆坦还有些担忧。寒冰是一头强大而且顽固的霜狼,但寒冰似乎感觉到了德拉卡的犹疑,对待这个曾经的流放者就像对待一只狼崽。

奥格瑞姆开始无情地逗弄杜隆坦。“她会成为一位很好的妻子,就连你父亲的狼都这样想!你们能够生出最优秀的孩子。她强壮又美丽——而且,”他又说道,“还比你聪明。”

“你说的都对,老朋友,”杜隆坦说,“就连最后这一点都是对的。”

“你不觉得她很讨人喜欢吗?”

“我根本形容不出自己有多喜欢她,但我觉得现在不是向她说这些话的时机。现在还有许多事要做。”等冬天再说吧。

奥格瑞姆气恼地低吼了一声,“如果你不是我的酋长,我一定会打你一耳光。当然,我不应该进一步伤害你的脑袋,现在你甚至缺乏足够的智慧,让你知道感谢并接受摆在你面前的礼物。”

“你可以试一试!”杜隆坦发出挑战。自从世界变得严酷以来,他和他的儿时老友第一次打成了一团。没过多久,他们有了很多淤伤,还有更多的笑声。

***

冬天来了,就像死亡一样无法逃避,向世人显示出它的残酷。尽管去年冬季的猎物就已经少得令人无法相信,今年的猎物更加稀少了。狩猎队不得不出发去很远的地方寻找兽群,有时候会连续数日都无法回来。有一次,库尔戈纳尔率领他的队伍两手空空地回到村子。他将酋长拽到一旁。

“我们看见了塔布羊,”他生硬地说,“但我们没有追赶他们。”

“什么?”杜隆坦不得不压低自己的声音。库尔戈纳尔脸上阴沉的线条告诉他,这不是一个应该让族人知道的消息。杜隆坦用更低的声音问:“为什么不追?”

“它们生病了。”库尔戈纳尔说,“是一种我们从没有见过的病。它们看上去就好像没有了生命,只是还能动弹。毛发从它们身上一块块剥落,它们的皮肤……看上去是绿色的。”

杜隆坦感觉到一阵和寒冷无关的战栗。“它们可能是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他说道,“有时候,毒草能够让动物在死亡前改变肤色。”

“甚至变成绿色?”库尔戈纳尔怀疑地问。

“我的父亲曾经告诉我,他遇到过一个几乎像德莱尼一样全身蓝色的兽人。他说,在其他氏族的水源受到污染的时候会发生这种事。如果能变成蓝色,为什么不能变成绿色?”

库尔戈纳尔的神情放松了一些。“可能就是这样。只是我从没有见过这种情形。很高兴知道你的父亲曾经这样说过。”

“我也是,”杜隆坦承认,“不过,不要和大家提起这件事。我们现在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没有必要让我们的梦里也充满忧虑。”

***

一天晚上,族人们聚集在篝火旁,听古拉格诵唱洛克瓦诺德。他的声音是氏族中最强有力的。一群兽人的笑声和欢呼声忽然和颂歌的词句混合在一起。现在正有一支巡逻队在村周围执勤,所以杜隆坦知道,能够走进村子的一定是回来的狩猎队。听到这个声音,所有人的表情都明亮起来——这意味着食物。他们已经连续十二天只能吃干果子和腌鱼了。

“酋长!”诺卡拉一边走近一边高喊。他还骑在狼背上,火光照亮了他鼻子和尖耳朵上的圆环,也映照出他灿烂的笑容,“我们带回了好消息!”

“你们的平安归来就是好消息,不过我相信你们并不是空手而归的。”

“我们带回了三头塔布羊……还有来自众灵的昭示!”诺卡拉从狼背上跳下来。德雷克塔尔向诺卡拉转过了头。

“这要由我来判断,诺卡拉,但我像所有霜狼一样,很高兴能听到你这样说。”盲眼萨满说道,“你们看到了什么?”

“我们跟踪塔布羊群的足迹到了老祖父山的山根,”诺卡拉说,“那里出现了一片以前并不存在的湖泊。”

“那周围还有青草,”诺卡拉的女儿莎卡萨插口道。她是那样兴奋,甚至等不到父亲把话说完。这仅仅是她的第三次参与狩猎,但她已经逐渐成为了氏族中最优秀的追踪者之一。她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只有她从父亲那里继承的锐利舌头堪能与之相比,“酋长,那里的水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