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姑麓山合战 (五)
午后 未时 牛犊岗?王军前阵
哎哟一声惨叫,仆荧从高高的戎辂上摔下,地下的泥土再软,也经不起他接二连三的摔,已经轧得平平实实。仆荧结结实实摔在地下,眼前一黑,几乎晕去。
车上姬瞒探出头来,问道:“摔得好不好?”
仆荧心胆俱碎,在地下挣扎几下,竟然爬不起来,哭道:“奴婢……摔得难看,碍了主子的眼……”
姬瞒无精打采地叹息一声,缩了回去。仆荧面哭心喜,知道这位主子的兴趣总算是过去,自己的小命算是拣回来了,但也不敢赖在地下,挣扎着爬上车,匍匐在姬瞒脚边。
姬瞒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皱眉望着东边的天。现在,在牛犊岗已经可以很清楚地看见远方津河两岸的大雾了。这雾极不寻常,像一团黑沉沉的云团直接压在津河上,可怪煞的,也就那么黑乎乎的一团,其上方的天空与妙峰坡的天一般无二。不需要任何人解释,也知这是妖术所为,陷入浓雾中的齐军,想来必然凶多吉少。
等待在岗下的数万预备师开始传出喧闹声。这里离被黑雾吞噬的津河谷地仅二十里之遥,若是遇上顶头风,妖雾一眨眼的工夫就会扑过来。
姬瞒不耐烦地把扇子扔到仆荧身上,那奴才赶紧捡起来给他打扇。靠近车驾的虎贲抬头望望被风吹得乱动的旗帜,奏道:“殿下,此处风大,可否将本阵向西移动三里……”
“住嘴!抽调六个预备旅向东,做好进攻准备——卢封臣呢?为什么还不回报?”
“启奏殿下,目前无一人从雾中返回。”
姬瞒不怒反笑,道:“呵呵,奇怪煞的。阳光普照之下,还有这些阴霾森气——我呸!调孤的寄风号来,给我活埋了这些畜生。”
“殿下,殿下的寄风号现在北冥,恐怕……”
“你个王八蛋,孤让你说话了?孤难道不知道船在什么地方!”一脚把仆荧从车上踢下,姬瞒叫道,“一群混蛋!传令太卜……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术士,一个时辰之内不大雾散去,孤就要拿人喂狗了!”
护卫、寺人趴在地下,听着姬瞒在戎辂上破口大骂,大气都不敢出,除了姬瞒的喊叫,就是仆荧在地下惨叫,两个你唱我合,倒也颇为合拍。喊叫一阵,仆荧越叫越惨,姬瞒终于绷不住笑出声来,道:“仆荧,你个杀才!孤踹你一脚,你跟死了亲娘老子一样嚎什么?滚起来!”
众人皆长出一口气,心想侍侯姬瞒有那么多人,惟有这仆荧荣宠不衰,果有独到之秘,他人学不来。正要纷纷站起,忽见后营尘烟大起,一车飞驰而来,车上赫然打着太卜宫的旗帜。车上驭手连滚带爬,扑到姬瞒车下,道:“启奏殿下,太卜大人有紧急奏折!”
“讲。”
“据微臣、各国太史、妖族术士等联合勘察,笼罩津河谷之雾,乃风精冰精所造,绝非人间所有,据臣等所知,似唯有上古神器‘紫岫凝雾炉’有此效用,但……此物消失凡间已久,恐怕……”
“废话少说!什么时候能驱散?”
驭手干净利落地在地下磕了个头,道:“不能!”
众人心中都是一寒,趴在地下的身体不由自主往下一沉,恨不能埋到地里去。谁知雷火万丈的周公殿下竟然半晌没有声音。
只听仆荧幽幽地道:“奴婢给殿下倒杯茶。”话音未落,就头朝下地从车上被姬瞒一脚踹下。
“巫劫到什么地方了?”
“启奏殿下,按巫劫殿下昨日所处位置和周天之气气流速度推算,至少还要三个时辰才能赶到!”
“传令,孤的本阵,立刻向西移动八里。所有的预备师向东,点燃犀角,准备突袭。告诉师亚夫,攻下第九寨的时间必须限定在两个时辰之内——还有,叫太史寮算算,如今齐军大营怎么样了?要是再算不出来,孤就不养这帮废物了!起驾!”
几骑传令兵滚雷般的如飞奔去,从清晨起便驻守在此的王军大营喧闹起来,车声轧轧,周公的戎辂在数百面旗帜的簇拥下缓缓移动。
姬瞒坐在车上,看着仆荧浅一脚、高一脚地跟在车边走,浑身尘土,脸青面黑,心中不禁大起疑问,道:“仆荧,你这个杀才。为何你怎么摔都摔不死啊?”
“奴婢命贱。”
“废话。有多贱?”
“奴婢比狗还贱。”
“胡说!”
“是是……奴婢侮辱了殿下的狗,请殿下恕罪。”
“你个杀才,孤由你这么贱的人服侍,你把孤也扫带进去骂了!”
“奴婢有罪。”
午后 未时 津河?齐军大营
姬瞒担心齐军大营陷入合围,但此刻齐军已经被压缩到了极限。徐军的第二波攻击与第一波截然不同,没有了骑兵的突袭,代之以火龙炮暴风骤雨般的轰击,以及数不清的徐军步兵排山倒海的冲锋,齐军主力,兵车,失去了冲击的空间,只能依靠为数不多的步兵在狭窄的阵地间拼死抵抗。一刻钟不到,完全无险可御的前阵便告失守。齐军后背即是小汤河,无路可退,只能以兵车围成三圈半圆形、不足三里长的阵地固守。眼看徐军从大雾中绵绵不绝地涌出,步兵与骑兵混合编队,围绕着车墙,从所有可能突破的缺口猛攻,饶是天下无敌的齐军,也禁不住心胆俱寒,只盼着他们的元帅能够尽快统领大军返回。
谷牧接到本阵的命令,立刻返回大帐。他的头在连续不断的火龙炮轰击中受了重伤,半边脸都裹在白布中,由两名士兵扶进大帐,一进门便顺势坐倒在门前几上,喊道:“嘿!竖子小儿!大人,这么着不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