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良药苦口

路家人走得很低调,不低调不行,怕被有心人发现就走不了了。

清晨,天方微明,路以卿一行便登上了马车。等马车驶过街道时,街上都还空空荡荡的,马蹄踩在长安的青石板街道上都带着清脆又沉重的回声。之后便伴随着这马蹄声,马车一路将人载到码头上,昨夜就送过来的行李甚至已经装好了船,就等她们登船便可以拔锚启程。

送行的人自然是没有的,路以卿两人和路家主所乘也不是同一条船。双方一个北上西北,一个南下江南,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背道而驰了,片刻同路也没有。

码头上,路以卿牵着沈望舒,与路家主相对而立,不远处停泊着背道而驰的两艘船。

路家主抬手想摸摸路以卿的脸,可想到女儿如今到底长大了,不好再摸脸,于是改为拍了拍她瘦弱的肩:“阿卿,此去西北莫要强求,阿爹会一直在金陵等着你们的。”

路以卿点点头,咬着下唇看着路家主——她穿越至今不到两月,与路家主相处也不过月余,对方虽是顶着她亲爹的身份,可她心里始终记得对方只是原主的父亲。她会费心救他,也会向他索取,可说到底心里也是隔了一层的。直到此时分别,她方觉不舍。

路家主见她不说话,眼中却明晃晃写着不舍,不由得笑了:“舍不得吗?咱们父女聚少离多,我还以为你都习惯了呢。”说完叹口气,又道:“不过这回也是不同,该是你去闯荡了。”

说这话时,路家主神情间隐约有些落寞,看着路以卿的目光便像是看着即将展翅的雏鹰。

路以卿心里蓦地酸了一下,一把抓住了路家主的手:“阿爹你等我,至多三年五载,我定就回来的。在这之前你切要保重自己,莫要再着了旁人的道,钱少赚些都没关系的。”

路家主一听她说三年五载,便知她此去西北已不是寻求个庇护那么简单。他本欲说些什么,可想到如今的路家也只他父女二人,忽然便也生出了几分豪气,不再过问更多。只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又重重在路以卿肩头拍了一下:“你啊,三年五载的时间难道还短了吗?”

其实对于路以卿打算要做的事来说,三年五载真的不长,可对于分别来说就太长了。所以路以卿被亲爹拍得肩膀一沉后,还是讷讷回了一句:“那,那我尽快。”

路家主闻言失笑,也不与她玩笑了:“逗你呢,记得做事万勿急躁。”

路以卿又乖乖应了一声,接着路家主又叮嘱了沈望舒几句,无非是请她照顾好路以卿。言辞中带着客气,也隐约透露出亏欠之意,不过沈望舒并不觉得委屈就是了。

双方交涉一番,眼看着天色不早了,也是分别在即。

路家主转手将方大夫留给了路以卿二人,说道:“方大夫跟着路家多年,也是看着阿卿长大的,有他跟在你们身边我也能放心。再则西北与长安环境不同,你们此去恐有不适,需得带着药材和大夫以备不时之需。还有那边的战乱,战事平定前你们也别瞎掺和。”

路以卿听话的一一点头,她虽欲去西北结交卫家军,可也明白战争的危险。之前她就使人购买粮食药材运往西北了,这些送去给卫家军便是雪中送炭,能用钱解决的事没必要以身犯险。

老父亲叮嘱了许多,许多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到底也还是到了分别的时候。

路家主最后说了一句:“登船吧,你们先走,我看着你们离开。”

路以卿心中不舍,可还是一咬牙拉着沈望舒转身就走了,头也没回——从前都是路以卿站在码头送路家主离开,如今两人位置对调,心情也是各有复杂。

去西北的船就是路家包下的,船不算太大,除了载着路以卿二人的行李,便是近几日刚从南方运过来的粮食。原本这些是给路家在长安的粮行准备的,只是如今商行南迁,长安里的粮行也早已易主,这些粮食便正好运去西北,也算是路以卿运作的资本。

两人登船后,船很快离开了码头,路以卿和沈望舒一起站在栏杆内回望。

路以卿看的是码头上冲她们挥手,然后毅然走向另一艘船的路家主。沈望舒看的却是朝阳笼罩下,巍峨的城墙,以及城墙后那熟悉的长安城。

此时恰好起风,扬帆起航后,船行得很快。岸边的景物渐渐变小,码头上的人变得像蚂蚁,巍峨的城池最终也只剩下了一道影子。只有那初升的朝阳始终照耀这大地,将远处照得一派明媚,将水面映出一片波光,也为阳光下的人披上一层金光,晒得暖意洋洋。

路以卿搂过沈望舒的肩膀,与她保证:“望舒,相信我,咱们还会回来的。到那时,襄王再也欺负不了你我,旁人也再不敢予你我轻视,一切都会好的。”

沈望舒微微倾身靠在她身上,浅浅应了一声:“嗯,我相信你。”

****************************************************************************

路家主临行将方大夫留给二人,真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路以卿和沈望舒都没坐过这种沿江航行的大船。沈望舒从前至多在平静的湖面上乘过画舫游湖,路以卿就更别提了,只在公园里坐过小船划了两圈。

两人都对坐船没什么经验,初时还对坐船这事满是新鲜,对着岸边风景指指点点。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之前还搂着媳妇大放豪言的路以卿就晕船了——她躲在船舱里抱着窗户便不撒手了,一面想要借此固定住身体不要摇晃,一面又想借着江风扑面能舒服些。

沈望舒急得不行,也没时间看什么风景了,转头便开始照顾起人来。

万幸方大夫准备充足,除了晕船药之外,还带了酸梅上船以备万全。结果这些都被路以卿第一时间用上了,她头一天晕船吐得不轻,吃了酸梅又喝了晕船药,当晚还是摊在床上成了咸鱼。

好在年轻人适应力不错,路以卿晕了两天之后倒也渐渐适应了起来。

到第三天路以卿终于能含着梅子爬起来了,她揉了揉瘪下去的肚子,还与沈望舒抱怨:“方大夫那晕船药也太难喝了,害得我这两天都没吃下去东西。万幸今天感觉好些了,否则真怕没病死就得先饿死了。”

沈望舒听完还笑,而后一本正经与她说教:“良药苦口,阿卿病了就该乖乖吃药。”

路以卿没吃药,而是好好吃了顿饭,吃饱之后终于又恢复了神采奕奕。结果转过头,之前还冲她说教的人却倒下了,唬了她一跳——大抵是放下了心事,之前还好好的沈望舒一转眼也晕起了船,晕得比路以卿还厉害,当天就晕晕乎乎躺床上起不来了。

这可吓坏了路以卿,成日守在沈望舒床边端茶倒水不说,汤药更是一碗碗的送了过来。结果这回换沈望舒被苦药喝坏了胃口,闹起脾气不肯喝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