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啪嗒”一声。

一双平底布鞋丢在姜婉兰面前。

面前的男人在消失八分钟后又回来了,额间覆着薄薄的汗意,弯腰利落地把手铐解了,整个过程没碰到姜婉兰和刘奕华一下。

姜婉兰骂人的话还卡在喉咙里,看着这双鞋脾气倒是发不出来了,但心里已经把邢惊迟骂了个遍,至于把他们铐起来吗。果然阮枝的老公也和她一样讨厌。

阮枝一见邢惊迟就站起了身,一眼就看出来他走了那条小动物们走的路,他肩上沾着只有那条路上生长着的刺丛。

邢惊迟刚转身就对上了阮枝溜圆的眼睛,她又瞪他。

不等他问小青瓷就迎了上来,她从包里拿出纸巾和水,一点儿也不嫌脏就往他身上贴,“你给我站着,不许动。”

说着阮枝把水递给邢惊迟。

她踮脚把他额间和颈侧的汗都擦去,小声叨叨:“要这么着急吗,就十几分钟的事,非得往那儿走。你也是小动物吗?”

邢惊迟唇角微挑,黑眸里映出些许笑意:“着急。”

他能不着急吗,家里就这么一尊小青瓷,名贵又漂亮。要是丢了他这辈子都别想过安稳日子了,可不得赶紧回来把人看住。

阮枝轻哼一声,朝着换好鞋的姜婉兰道:“走了。”

刘奕华扶起姜婉兰,姜婉兰看着阮枝和邢惊迟的背影,不情不愿地说了句谢谢,声音轻的就跟这林间的叶子落下似的。

阮枝就当没听到,拉着人往山路上走。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

山寺飞檐的一角和蓝天一块儿映入他们的眼帘。

等进了山道之后路渐渐变得宽敞起来,两侧种满了雀舌黄杨和未开的紫荆,淡淡的香烛味顺着风飘入山道,再往回看能看到层层叠叠的密林。

寺庙门口挂着牌匾,上头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三藐寺。

姜婉兰和刘奕华看到这三个字都怔了一下,这字迹他们一眼就能认出来,这居然是他们馆长贺兰钧的字迹。两人心里虽然有疑惑但也没问。

走入门口后便是前殿。

院里有两个小沙弥正在打扫,穿着僧袍挂着念珠,白白净净还怪可爱的。

院中种着两棵百年香樟,伞状的树冠将大部分的阳光都挡住,郁郁葱葱的枝叶自由地往高处伸展而去,直直越过了屋檐。

绕过放生池就到了大雄宝殿。

殿前栽着几株桂花,两侧花坛边的山茶盛开,红艳艳的花朵在这一片绿色中显得格外漂亮,往后便是成排的马尾松,高耸挺拔。

阮枝随手招来一个小沙弥,弯下腰轻声问:“空蝉师父在藏经阁还是小院里?”

小沙弥双手合十,歪着脑袋静静地想了一会儿才用小奶音回答阮枝:“施主,空蝉师叔在小院里,他说今日有客人来。”

阮枝对小沙弥笑了一下:“谢谢你。”

小沙弥抿抿唇,也害羞地朝阮枝笑了一下。

邢惊迟抱着臂盯着阮枝和这个小不点儿,这两个人就说两句话的时间还笑来笑去,有什么好笑的。

边上的刘奕华紧紧地抱着手里的画,看起来既紧张又激动。而姜婉兰却觉得有点儿奇怪,阮枝看起来怎么对这个地方这么熟悉的模样。

她侧头悄声问:“奕华,你们朱教授以前有没有让阮枝来过这里?”

刘奕华想了想,诚实地摇头:“我不太清楚。”

在两人交谈的时候阮枝已经往前头走去,七歪八绕地就带他们拐入了一个院子里。这小院子不像是在寺庙的,倒像是某个隐居人士住的。

院子里不光有花圃和菜圃,还有药圃。

乍一眼望去,阳光下的小院子好不热闹,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模样。

阮枝盯着小院子看了一会儿,朝刘奕华和姜婉兰摆摆手:“你们自己进去,要见的人就在里头等你们。”

刘奕华忙不迭地点头。姜婉兰狐疑地看了阮枝一眼,问:“你怎么不进去?”

阮枝的目光仍落在院子里,头也没回:“有事。”

姜婉兰撇撇嘴,心想那可是顾衍诶,这么好的机会阮枝居然不进去见一面。这个人果然是走后门进来的,脑子一看就不怎么灵光。

等姜婉兰和刘奕华一走,阮枝就跨进了园圃里。

邢惊迟忙上前扶着她,低声问:“怎么了?”

阮枝鼓起脸,一脸不高兴的模样,她指着花圃里的花苗小声抱怨:“这花下地没一个月呢就死啦!山里日头好但也冷,师父种的太早了,也不浇水。”

说着阮枝蹲下身用手扒开土壤瞧了一眼,心想没救了。

她又往隔壁菜圃张望了一下,指使邢惊迟:“邢惊迟,菜圃前边往左拐有口井,边上有桶和水勺,你去打桶水来给这些菜洗洗澡。”

邢惊迟的视线在她葱白的指尖停留一瞬,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十分钟后。

刘奕华和姜婉兰从僧舍里出来,看见的就是阮枝和邢惊迟蹲在人家的菜地里,且伸出了爪子企图对人家的菜做些什么。

两个人愣在原地。

这是干什么?

“小枝儿,不理我啦?”

温和清润的男声自后响起,刘奕华和姜婉兰动作同步地朝后看去。

方才在他们面前从始至终都平静无情绪起伏的空蝉此时竟露出了些许笑意,那副慈悲的面孔终于有了变化,多了一丝人味。

姜婉兰怔怔地朝菜圃里的阮枝看去,刚才他们的对话犹在耳边。空蝉告诉他们这里没有顾先生也没有顾衍,这里只有空蝉。

而现在空蝉居然对着阮枝笑。

阮枝抬头闷闷地看了一眼那个锃亮的光头,虽然她师父剃了头也英俊无比,但剃了头这老头可比以前难搞多了,仿佛把往前几十年的小性子都使出来了。

阮枝轻哼一声:“明明药圃的药都长得好好的,还种了新药。偏偏把花种死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捣鼓你那些宝贝的时候就不能顺手给这些花苗浇点水吗?”

空蝉半个身子就掩在阴影里,邢惊迟没看清他的模样。直到他抬脚跨出僧房,出来的僧人穿着一尘不染的长袍,手里拿着念珠,即便上了年纪也难掩他的英俊,只眉眼间的皱纹显露了他岁数不小了,他的目光柔和清净,但这只是望向阮枝的时候,等看向邢惊迟时他又变成了空蝉。

空蝉缓步走到菜圃跟前,轻声应:“我不是故意的,是前段时间山里下了雪。我一早起来就把雪都除去了,还是没救回来。”

阮枝瞅他一眼,气色不错,想来最近身体还好。

她指了指身边的邢惊迟:“诺,这就是我结婚对象,邢惊迟。”

空蝉将视线落在邢惊迟身上,五官冷硬,眉目清朗,目光深邃,看起来相貌不错。他扫过邢惊迟的四肢和后腰处,还是个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