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邢惊迟在车里紧盯着面前向他跑来的女人,她的黑发在风中扬起,她的肌肤像雪一样发着莹莹的光。他在她眼睛里看到了细碎却耀眼的光芒。
他关门下了车,大步上前,张开双臂将她稳稳地接住。
淡淡的甜香骤然在空气中炸开,连带着空气都躁动起来。明明是寒冷的冬夜,邢惊迟却觉得自己的血液变得滚烫,像他的心一样。
冷风吹过。
邢惊迟掐着阮枝的腰微微用力就将她抱上了车,俯身给她系安全带的时候没忍住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上去。这个吻温和又漫长。
等邢惊迟松开阮枝的时候她一点儿都不冷了。
被他亲得又热又晕。
等邢惊迟坐上驾驶座的时候阮枝还小口喘着气,她看着窗外呆了一会儿,忽然侧头对邢惊迟说:“老公,等这个案子结束,我们要个孩子吧。”
邢惊迟手里的动作顿住。
好一会儿才启动车子,车厢内一时间变得很安静。
邢惊迟这会儿其实什么都没有想,关于孩子的事他早说过是阮枝说了算。他也不问阮枝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说要孩子,只是头脑发懵。
像邢惊迟这样的人是不太习惯事态脱离掌控的,他并不喜欢失控的感觉。可这样的感觉却在面对阮枝的时候频频出现。先前他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也没办法想象他和阮枝之间忽然出多一个人的状态。
如今一想到可能会发生的画面,邢惊迟不自觉地蹙了眉。
阮枝说完一直悄悄地打量着这个男人,她就眼看着他从怔愣的模样变得面无表情,到最后甚至皱了眉。这情绪变化之快令人惊叹。
阮枝心想,难不成他暂时不想要孩子?
毕竟要孩子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
阮枝轻咳一声,试探着问:“你暂时不想要吗?”
“不是。”
邢惊迟回答的干净利落。
阮枝枝:“......”
那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男人的心思可真难猜。
等车开出去一段,阮枝也不想猜邢惊迟在想些什么了,她捧着脸靠在窗边看着外面闪烁的霓虹,这些光亮在他们越接近三藐寺的时候就越淡。
等到了山脚,就只剩下那么一盏孤零零的路灯。
邢惊迟开车一直很稳,尤其是上山路的时候。等到了山腰处,除了车灯已经一点儿光亮都没有了,不论哪个方向都伸手不见五指。
山里风大,邢惊迟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裹在阮枝身上。
他探手摸了摸阮枝的脸,低声问:“我背你上去?”
阮枝摇了摇头,小声道:“想牵着你。”
邢惊迟攥紧了她温热的手。拿了手电筒后两人就上了山,阮枝来过这里不知多少趟,纵使这样黑她走起来也不是那么困难。
这一点没有人比邢惊迟感受的更清楚了,他甚至都没有机会扶她。
也是因为这个细节,邢惊迟心里不太好受。
林间寂静,除了呼呼的风声以外阮枝没有听到其他悉悉索索的动静。想来那些动物们也都去过冬了,山里比山下更冷一些。
还没踏进山道,阮枝就瞧见了前方暖黄的光。
她怔了一下。
邢惊迟察觉到了她这一瞬的停顿。
他记得那一天下了暴雨,他乘着夜色来这里接过阮枝。他的记忆中,那时候只寺门口亮着灯,这山道可是漆黑一片。
今夜不同,这里亮起了灯。
这些灯为谁而亮,阮枝和邢惊迟都很清楚。
不只是阮枝了解顾衍,顾衍也一样了解阮枝,邢惊迟想。
邢惊迟牵着阮枝扣响了寺庙的门。阮枝的心已渐渐静下来,上山的路每走一步离三藐寺越近她的心就越静,不论结果是什么,她都能接受。
不一会儿,小沙弥来开了门。
许是年纪小,这小和尚脸上已有了困意。
阮枝有点不好意思,蹲下身和他说了几句话就叫他回房去了。邢惊迟扶起阮枝,两人安静地往后院的僧舍走,才踏入后院,他们都看见了挂在僧舍门口的那盏灯。
由阮枝画的、邢惊迟做的那盏灯。
在黑夜里那灯罩内的那一点儿光亮在今夜看起来居然这样明亮。
邢惊迟将阮枝送到了院子里,等要进门口才止住脚步低声对阮枝道:“枝枝,我不进去了,在外面等你。有事就喊我。”
现在不是上班时间。
没必要非得挑着这个时间问顾衍,邢惊迟明白这时候阮枝需要和顾衍单独相处的空间。可能不仅是阮枝,或许顾衍也需要这样的空间。
阮枝仰头看了邢惊迟一眼。
他正垂眸注视着她,不论是他的眼神还是掌心的温度都让阮枝感受到了力量。她捏了捏他的手,轻声道:“别担心,我问清楚就出来。”
邢惊迟松开了阮枝,看着她缓步走近禅房,不急不缓地敲了敲门。
他移开视线,走到了院子里。
...
禅房内。
空蝉正在煮茶,听见敲门声动作也不停,温声道:“小枝儿,进来吧。”
短暂的沉默之后,禅房的门被推开。
阮枝看着几月未见的空蝉,他的模样没有一点儿变化,但阮枝却觉得他看起来和之前不一样了。似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上碎裂。
“师父。”
阮枝关上门,走到桌前,在软垫上坐下,低声唤了他。
空蝉挽起雪白的袖袍,给阮枝倒了茶。他抬眸望了她一眼,眉眼间有了些许笑意:“先喝点茶。你这丫头,这样心急,夜里这样冷还要上来,冻着没有?”
阮枝接过茶,小声嘀咕:“你早就知道我要上来。”
空蝉又笑:“我是你师父。”
等阮枝喝完了那杯茶,空蝉又缓缓地将茶盏添满。他将手拢进宽大的袖中,正坐着和阮枝对视,温声问:“小枝儿上来可是问佛头的事?”
阮枝怔怔地看着空蝉。
他看向她的眼神一如往常,平静中又带了温和。这点是温和是除她之外他人再也看不到的,他将凡尘中仅剩的那么一点儿温情都留给了阮枝。
空蝉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孩子就是太过心软,对他是,对邢惊迟更是。他也是近来才知道当年阮枝的走丢不只是一次简单的走丢而已,她却什么都没说,瞒了那么多年。
倔强又柔软。
像一只小刺猬。
空蝉凝视着阮枝眉眼间的茫然,半晌,轻声道:“我走得急,那两个佛头一起放在工作间里。是我疏忽了,走之前没说清楚,不怪他。”
因着空蝉在外未归,并不知道错拿了复制品的事。因此也无法预料他们过于自负没能将那佛头从展馆里带走。事情就从这里开始失控了。
其实对他们来说,拿错了复制品并不是什么大事。
空蝉对自己的手艺心里有数,就算贺兰钧去细看也不一定能看出这佛头的真假。更不说贺兰钧忙成那样,又怎么会有时间去看那么一个佛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