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野心家
江烽真的不知道自己这一趟来庐州居然也会引人如此关注。
他还是小觑了自己入主庐州对庐州士民带来的巨大冲击。
伴随着李昪的东海军、镇海军离去,濠州的提前加入淮右,和州虽然名义上将由朝廷来人管治,但是头脑清醒的庐州士绅都清楚,这其实是一个障眼法,和州仍然会归属于淮右统辖。
这也就是意味着原来淮南吴地的庐濠和滁这一杨氏统治核心区除了滁州外,均进入淮右掌控期了。
在这个时空中,淮南吴地的势力范围是在杨行密统治末期达到巅峰的,杨行密发迹于庐州,然后迅速控制了庐濠和滁四州,进而进军扬州、楚州,最终将润常二州收入囊中,建立起来了这八州的庞大领地。
而像舒州、宣州、歙州、衢州这些地方小藩阀也相继在强大的吴国面前成为其附庸,倚仗吴国作为其保护伞。
但在杨行密逝去杨渥继任吴王之后,徐温通过一系列手腕迅速成为吴国真正的权臣,楚扬润常这四州逐渐成为徐温的基本盘,甚至也渗透到了和滁二州。
舒州、宣州、歙州、衢州这些附庸在这期间与吴国的关系日益变薄,但仍然在名义上从属于吴国,但独立性也已经大大增强。
现在随着杨氏一族的覆没,淮南吴地有迎来了一个新的改朝换代期,庐濠和三州入淮右,舒州也已经附属于淮右,统辖楚扬润常四州的李昪则正在与渡淮南下的蚁贼做殊死一搏,前景未卜。
此时已经没有人敢忽略江烽这个淮右之主对整个淮南吴地的巨大影响力,可以说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牵动着淮南吴地人的心。
不仅仅是庐州士绅关心,就连潜伏在庐州的李吴、蚁贼、越国,甚至镇南、鄂黄、宣州、闽地的细作耳目,都一样对江烽的行程极为关注。
尤其是这一次是江烽在平定庐州之后的第二度来庐州,这也意味着江烽将会对未来庐濠和三州的格局进行规划布局了,未来庐濠和三州的政治、经济政策都将随之初现端倪。
城门口被遣散士卒的骚动还是让江烽吃了一惊。
他没想到在已经整编了五千士卒之后,残余的士卒仍然不肯罢休。
他本意是要来视察秦汉和骆成淦对两军的整编情况,却没有料到有这么一出戏上演。
初夏的锦园里,枝繁叶茂,绿阴如盖。
杨勋脸上没有任何异样,似乎对先前见到的周蕤视若无睹。
“君上不必烦扰,某在想严序、秦汉和骆成淦他们也许比君上更为急切的想要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江烽笑了起来,“勋公,这是不是给某一个下马威啊?这么巧?某昨晚才到,今早就能有这么大的阵仗?难道觉得庐州很特殊?勋公任重道远啊。”
杨勋尴尬一笑。
江烽已经上表朝廷,表其为庐州刺史,濠州不过是个中下州,而庐州则不折不扣的是个上州了。
目前庐州在淮右体系中的地位也许仅次于寿州,甚至比浍州的分量都更重。
江烽话语中流露出来的意思也很明确,庐州士绅,甚至庐州的官员也不太可靠。
他昨晚刚到,今天就有人知晓并为之做文章起来,而知晓江烽昨晚来庐州的,除了淮右军体系的文臣武将外,庐州这边的人也就寥寥几人,足见这里边的水深。
见杨勋也不好回答这个问题,江烽倒也没有为难对方。
毕竟对方也属于原来吴地体系中的一员,又是杨氏宗亲,现在被自己推到庐州刺史这个位子上,日后和庐州士绅还要长期打交道,要让他有个什么样的表态,也的确不合适。
“招七郎、丁满和罗邺、赵文山来!”
江烽声音骤然变冷。
“君上!”杨勋不得不开腔了:“刀下留情!”
目前庐州城中左厢军第一军、牙军、第六军、第八军都还在驻扎在城中,而已经正式授命组建的右厢军第一军、第二军却驻扎在城外进行整训,这一场骚乱实在太过敏感,弄不好就要成为一场大乱子。
“勋公,莫非你要我在此坐等他们自行退去么?”江烽哂笑道:“或者你觉得可以相信秦汉和骆成淦能向昔日袍泽战友挥刀?那么做会不会让他们很为难?”
杨勋只觉得自己脊背上渗出一层冷汗,活了五十多岁,他还第一次在一个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年轻人面前这么恐惧过。
“君上,请稍候,我想严序他们会有一个交待。”杨勋咬着牙关道。
他必须要表这样一个态度,否则日后他也无法在庐州立足,此时他唯一寄希望的就是严序和秦汉、骆成淦他们能果断出手,否则日后庐州这帮将臣就很难在淮右体系中立足了。
江烽微微低头,沉吟了一下,“勋公,你觉得我可以信任他们么?”
“君上,严序此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要么他会归隐不出,而既然归顺了主君,那么他就会义无反顾。”杨勋一字一句的道,他这是相当于在替严序他们作保了,不容易。
“也罢,那我就等一等吧。”江烽垂下眉峰,“只是这种事情我担心在庐州频繁上演,那就令人失望了。勋公,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此风不可长啊。”
“是,是。”杨勋再度汗出,这是江烽在告诫自己,日后担任刺史不能失之于软失之于宽了。
……
严序气得浑身发抖,双目几欲喷火,双手紧紧按压在桌案上,呼吸粗重。
他没想到自己苦心经营出的这么一个局面,竟然就被柴永这个家伙给破坏了。
良久,他才死死盯住对方的眼睛:“柴永,你实话告诉我,有没有人给你授意?!”
柴永目光异常平静,“序公,此事与他人无关,皆是某一人所为。”
“与他人无关?哼,那君上来庐州,你如何知晓?你别告诉我,你成天在城门口守着!”
严序根本不相信,他怕的就是自己阵营中有些居心叵测者,还和柴永这种野心勃勃之人勾结在一起,罔顾大局,还在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最终酿成的恶果却要整个庐州士绅来承担。
柴永不语。
严序也知道对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恨声道:“你可知这等行径落入其他人眼中会如何看待?你是在逼庐州人杀庐州人么?”
“序公何出此言?”柴永亢声道:“某说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某只是想为兄弟袍泽们多争取一个机会,既然淮右要对淮北用兵,为何不能多编一军?这帮兄弟难道不比濠州团练强得多?给某这样一个机会,某愿意证明给淮右诸将看!”
直截了当的挑明自己的意思,柴永也不再遮掩,“某就是要争取这样一个机会,无他。”
“那你当日为何要出城而走?”严序狐疑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