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十六章 天地之差
顾影却不知这是由“天阙六式”衍变而来的“无缺六式”。
刀剑倏然相接,惊天撞击声中,两人齐齐退出一步。
甫一退出,晏聪立即双腕运力,手中之刀自下而上全速斩出,一道光弧似乎顷刻间将大千世间生生划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边为生,一边为死!
“好刀法!”乌稷由衷赞了一句,短剑划出重重剑芒,全力防范,声势不同凡响。
乌稷用剑之妙已至鬼神难测之境,在间不容发的刹那间,他的剑已自无数不同的角度与晏聪的刀相撞,却一无例外地一触即退,瞬间刀剑已完成了难以计数的接触。乌稷竟以柔克刚,化去了晏聪凌厉无匹的刀击!他的剑本就轻短,更显凶险,以如此短的剑做到这一点,需要极高的自信,稍有差错,便将陷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仅凭这一点,就足使他赢得任何对手的尊重!
但他却不知自己的对手晏聪一直在隐藏着真正实力!
也许论招式之精绝,晏聪未必能逾越乌稷,但论内力修为,自晏聪被灵使以非常手段强行催至“三劫妙法”的第三结界之后,其内力修为甚至不在灵使之下,若是全力施为,乌稷根本无法抗衡。但如此一来,恐怕就会让顾影起疑,更不用说刑破了。
乌稷见晏聪的刀道修为如此高明,心头不由有了悔意,后悔不该与晏聪单打独斗。他倒并非担心落败颜面无光,也不是担心有性命之忧,而是想到若自己万一真的败于晏聪的剑下,难道眼睁睁看着顾影、梅木一走了之?
若如此,他将如何向灵使交代?
可若让他食言,却又是他所不屑为的。
想到这一点,乌稷暗一咬牙,暗自将自身修为催发至最高境界,剑势大炽,攻势如汹涌之潮,向晏聪席卷而去。
剑芒暴闪,幻影无数,重重剑影组成一团饱含无穷杀机的旋风,将晏聪卷裹其中。密不可分、疾不可辨的剑影似乎无始无终,绵绵不绝。
可惜,如此声势骇人的倾力之击,仍是无法击溃晏聪!仅凭一式“逶迤千城”,一式“刀断天涯”,晏聪竟封住了对手万变莫测的袭击!在乌稷的感觉中,晏聪使出的这两式刀法并非完全无懈可击,但偏偏自己却始终无法一击奏效,对方总是能在最后关头及时弥补足以致命的缺陷。而此番作为,在乌稷看来,已违背了人世间的常理!晏聪数度在绝不可能挽回不利局面的情况下匪夷所思地力挽狂澜,这几乎等若将奔泻的瀑布生生止住!
乌稷一生之中尚从未经历如此诡异而被动的战局,以至于感到自己无法战胜晏聪已不再是因为实力的缘故,而是因为某种神秘的宿命。
他却不知这是因为晏聪虽然无法在招式上胜过他,但却凭借浩瀚如海的内力修为,毫不费力地弥补了这一点。对晏聪来说,与乌稷一战,内息绝对是游刃有余,他完全可以在对方已豁尽最高内力修为时,仍有足够的回旋空间。
右是乌稷明白这一点,只怕立时斗志全无。
但此刻对乌稷来说,却是在作着生死悬于一线间的殊死搏杀,死亡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与自己接近,他已无暇再去思索更多的东西,所能做的惟有竭尽全力。
晏聪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居高临下、玩弄他人于股掌间的快意。
对他来说,这已只是一场游戏而已,游戏该如何结束,何时结束,全在于他的决定。
此刻,晏聪觉得是该结束这场游戏的时候了——这时,两人已惊心动魄地攻守互易上百招!
——当然,“惊心动魄”只是外人的感觉,而事实上晏聪却早已立于不败之地!
晏聪冷哼一声,沉声道:“请试试我的这一式‘天地悠悠刀不尽’吧!”
言语间,他已如天马行空般掠起,人刀恍然已如一体,怒射向乌稷!
晏聪反反复复地只使“逶迤千城”与“刀断天涯”两式刀法,却让对方始终无法取胜,这早已让乌稷心烦意乱,听得晏聪此言,乌稷反倒有精神大振之感,大喝一声,亦全力祭起自己的最高修为,短剑在虚空划过一道玄奥复杂莫测的轨迹,向晏聪奋力迎去!
刀剑破空之声惊心动魄!
一股改天易地、吞没万物的气势刹那间笼罩了极广的范围!
众人的呼吸亦止于一瞬,每个人心中都明白搏斗双方或胜或败,将在这一刻分晓。
在那电光石火的刹那间,谁也没有留意到晏聪的嘴角再度浮现出了绝对自信的笑意!
在这种时刻,晏聪仍能如此从容自信,堪称已在生与死之间闲庭信步。
刀剑以一往无回之势迅速相接!
竟没有想象中密如骤雨般的金铁交鸣声,而是仅有一声如石破天惊般的撞击声,随即便是极清越而又扣人心弦的刀剑相擦之声。
一声闷哼,血光乍现!
两道人影同时倒飘而出。
乌稷飞出数丈之外,方颓然坠下,曲膝半跪,以剑拄地,左手用力捂着腹部,鲜血若泉涌般自他指掌间不断溢出,情景骇人。
而晏聪倒飘而出后,重重撞在身后的一堵墙上方止住退势,他踉跄了一步,终于站定。
他的嘴角有一抹血迹,看样子他也受了内伤。
谁都能看出与乌稷的伤势相比,他的伤势算不了什么。
乌稷以剑拄地,试图站起,尝试了几次,却都无法成功,心头不由升起悲怆之感。
谁也不知道,其实晏聪根本没有受伤,他嘴角的血迹只不过是他在倒飞而出时借机咬破舌面而形成的。
不二法门众弟子从震愕中清醒过来,齐齐亮出兵器,将晏聪团团围住。
晏聪对此视若无睹,他的目光却投向了乌稷。
乌稷吃力地伸出一只手来,缓缓抬起头,嘶声道:“我……败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众不二法门弟子皆吃一惊,立即有人道:“不可!灵使让我等看守她们,岂能就这样让她们离去?若灵使怪罪下来,我们谁也担当不起!”
晏聪“嘿嘿”一声,伸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迹,冷笑道:“难道这便是不二法门的所作所为么?真是可笑……可笑之极!”
他并不想与对方过多缠战,尽管他根本无所畏惧。
这些法门弟子都是追随灵使的,一旦陷入混战中,难保不会有所伤亡——虽说也许晏聪可以做到让对方只伤而不亡,但这却有些不合情理了。
他的那一刀本完全可以取乌稷性命,但他刀下留了余地,让乌稷活了下来。他相信乌稷可以使他不会陷入对方的缠战中,这是源于他对乌稷性情的洞察与判断。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正确的,乌稷果然守信。
此刻,晏聪的目光就等于无形的鞭子,使乌稷不得不再度坚持自己的决定,否则,他的武者灵魂将会感到极度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