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张友士带来的抗生素真的有效。当晚, 贾代善真的退了烧。荣府内人人都松了一口大气。
张友士检查了贾代善的情况之后,正式表示荣国公应当没有大碍了,只是说起什么时候复原还为时尚早, 必须好生将养,妥善照顾。数日之后待伤口大致愈合, 便可以找一位手巧心细的太医来帮忙拆线。
贾赦与史夫人都对张友士表示感激, 史夫人问过张友士的名姓之后脱口而出:“张神仙……”
张友士:……我以为你们这儿才是神仙洞府。
不过此事没有必要深究, 很快贾放就将张友士送回桃源寨, 并且再次拜托他保守秘密。
“张先生, 我敢担保您这次‘出门’问诊对您将来的行医之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而且总有一人您会名噪天下, 泽被苍生。”贾放预言了张友士的将来,却吓到了张友士。
“不敢不敢,您这样说, 学生便更加不张扬。”张友士诚惶诚恐地表示, 他将来一定要戒骄戒躁, 潜心钻研,打磨医术,总要对得起医者的职责。
贾放便与他约定,抗生素可以进一步开展实验,待实验结果稳定,便可以组织生产。贾放可以帮助他将这药物送到各地, 到时便真的是“泽被苍生”了。
荣国府这边的情形稳定下来。东宫那里也终于有了消息——太子与太子妃将在五日以后出大殡。届时但凡京中身有品级的王公大臣、文武百官皆入东宫致祭,并为太子送殡。
恰好这时贾赦的世子请封被批下来了, 礼部送来通知:既然荣国公到时就由贾赦这位“小公爷”代父入宫致祭。
贾赦领命,荣府内自然请了绣娘为贾赦与贾放二人赶制素色的衣裳与配饰。
出殡之前两日,贾赦却来找贾放:“老三, 到时前往东宫致祭,你也一起去吗?”
贾赦暂时顶替着贾代善的国公之位,而贾放身上背着正二品的官职,两人前往致祭的时候排位都很靠前,没准儿还可以搭个伴。
但贾赦却说:“父亲怕是情愿你还留在南方——反正你回京这几天完全没有出过府,府里见到的人也不多。你就说身在南方,赶不上为太子出大殡又如何?”
他还拍胸脯保证,关于贾放的消息绝对不会传扬出去:“府里哪个仆下要是敢乱嚼舌根,看我不打个半死送庄子上去。”
如今贾代善伤重,史夫人的心思全都在丈夫身上。贾赦又新得了世子之位,正好在府里掌权立威。贾放心知贾赦一定能做到,但是他还是谢过贾赦为他想着:“大哥,我还是该去送一送太子。再说,我与人约好了。”
他与大皇子约好了,要在京里见,如若不然,估计会永远失掉那位大哥的信任。
贾赦一怔,顿时明白了,点着头道:“原该如此,是大哥想左了。没想到太子殿下也是你的……”——也是你的兄长。
贾放默然。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能想得到,太子就这样没了呢?
他刚认识太子的时候,只觉得这个二哥行事无主见,优柔寡断,更兼喜欢摘桃子捡便宜,坐在监国太子的位置上,不过就是无功无过罢了,和他心目中的明君有很大的差别。
但仔细去想,太子就算是中庸,朝中很多变革到底也还是这个监国太子在慢慢地推动。且不说饱受争议的商税新政,至少他在武元县和桃源寨捣腾这个捣腾那个,都是太子在上头先准了,他才拿着令箭好办事的。虽然太子可能只是觉得,随贾放在南方一隅折腾,影响不到全局便罢了。
这个人不是个革新者,也不是个变革的阻碍者。他是一个……求稳者。对于疆域广阔,人口众多的国家而言,有这样一个统治者在短期来看未必是件坏事。
因此贾放实在是想不通,什么人要置太子于死地。真的是像旁人说的是情杀吗?情杀又怎么可能动用那么恐怖的火器,还要把荣国公拖下水?
或者是说,真的是在抢那把椅子?
如果是抢椅子那就更加愚蠢了——如今于那大位有望的,除了太子就是三皇子,大皇子远远地在疆场上避着,四皇子口吃,五皇子不是亲生的,而他是亲生的但却不是皇子……
这答案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三弟,”贾赦开口打断了贾放的沉思,“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此前父亲坚持要你回南方,我隐约觉得他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一再强调。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贾放一想也对,他确实应该好好去问问贾代善:除了朝局之外,关于那件神秘的武器,他也必须向贾代善问个清楚。
谁知就在此刻,贾赦的小厮进来,转述门房的话。
贾赦惊道:“三皇子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来请父亲前往刑部大堂问话?”
贾赦和贾放几乎是同一个反应,两人都扶着桌面“嗖”地站了起来——对方这是什么态度?明知荣国公贾代善重伤未愈,前来强押人到刑部去过堂吗?
贾赦拦住贾放:“三弟你且不用出面,但看你大哥……”
贾放却摇摇头:“算算日子我也是时候在京里露个脸了。再说我们两兄弟一起出面,对方未必敢硬来。”
贾赦感激地点点头,赶紧吩咐人去通知荣禧堂里的史夫人。他自己和贾放一道来到荣国府门口见三皇子。
“三殿下!”荣国府正门之外,贾赦匆匆出来,向三皇子行礼,“小臣有失远迎,不知有何见教。”他一身的素服,再加上脸色憔悴,眼眶深深陷着,闹不清的还叫人觉得荣国公有什么不好。
三皇子却先留意到了跟着贾赦出来的一个年轻人。他将贾赦晾在一边,反而热情地向贾放打招呼:“子放,你也回京啦,什么时候到的?”
贾放上来行礼,只含含糊糊地说:“刚到。”
三皇子当即搓手,唏嘘着说:“想必子放是一接到信就从南方赶来了吧?想想也真是可怜,太子殿下他竟然……”
贾放眼看着三皇子唱念做打俱佳,那眼泪说下来就下来了,他只能拱手道:“三殿下请节哀……”
——好假!
三皇子随即收了泪,转向贾赦,淡淡地道:“这位是府上新封的小公爷吧?”
一个国公府的世子,对于监国大权已经到手的三皇子而言,实在不算是什么。
贾赦恭恭敬敬地应道:“是!”
“快把老国公爷请出来吧,耽误了事,你们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三皇子昂着头冷然道。
贾赦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惯了,这时连表情都未变,将身体躬得更深,言辞恳切地道:“回三殿下的话,家父身受重伤,尽日昏迷不醒,实在是不便搬动。可否请三殿下通融一段时日,待家父醒来,能够言语的时候,再行前往刑部大堂作证,三殿下您看这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