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云霄道境 封神祭台
语落则天地失音,万物归寂。
洗玉湖上下,千千万万的修士,在此刻都化为了泥雕木塑。
层次不到的也还罢了,那些有一定境界,有足够见识,承受力却没有相应增长的人们,是最痛苦的。
事实和自家承载的极限碰撞在一起,以至于出现了思维的空白,灵智都有倒退现象。
不少人都傻傻问自己:
目之所见,耳之所闻,究竟为何物?
赵相山要比那些蠢货现实得多,生死关头,也由不得他不承认,末了只能呻吟一声:
万古云霄!
随他呻吟之声,宏大世界轰然洞开。
但见云山无际,宫苑连绵,鸾凤翔集,仙真往来。而在一切胜景之中央,宫阙正殿之上,更有模糊之影,似闲适倚坐,冲淡自然,口出无上妙诣,为人阐明要义,讲述经文。
除那第一句道经原文之外,妙哉其音,洗玉湖上,并无一人能真正听清、解悟,只觉其化入风声、水声、人声;遍及天上、地下、湖中。但凡是稍有灵性的,触碰到某根心弦,便有所得,一身气机,或多或少,随之共鸣。
这就是真文道韵之妙。
在没有特意加持杀伐之力前,倒是一场绝好的机缘。
直至此时,湖上一众修士,方才重归于生动。
有人依旧呆呆愣愣、有人则是手舞足蹈,还有的更发现了玄异之处,大声叫唤:
“看哪,看湖上……”
各方低哗声起,只见得湖面之上,正有无数鱼影翻动,鳞光闪烁,密密麻麻,怕不是有几千万条湖中鱼类顶上湖面,仰头“参拜”。
能在洗玉湖中生存的鱼类,或多或少都有几分灵性,其灵智虽有欠缺,但天赋本能使它们了解,正有一份天大的机缘,降临在湖上。
这还只是浅水层的鱼类,通过三元秘阵可以看到,正有不计其数的深水生灵,蜂拥而上,希望能够赶上这场盛宴。
与之同时,千里水波,也在真文道韵的作用下,起了变化。倒似形成了一面巨大的水镜,似是倒映水天之间的胜景,又似是将其延伸扩展开去,浑化如一,分不清孰真孰假。
可至少在这一刻,湖上修士,倒似与那些仙真交游往来,共列其中。
如此神通妙境,其为“道境”欤?
赵相山口鼻之间呛出血沫,内呈幽蓝异色。
他清楚地感觉到,湖上法阵正与“道境”呼应,彼此交融,看不到半点儿排斥之意。
显然,早些年上清宗的布置,还有三元秘阵挥之不去的玄门烙印,使其对“万古云霄”这等玄门无上神通,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力。
也因为如此,作为“唯一”排斥的对象,赵相山找不到任何能够借用的元气,内外灵机断绝,憋得他几乎就要窒息了。
这等于是断去了所有“外力”的渠道。
当此时也,就算那些“盟友”拼了脸面不要,全力驱动三元秘阵,也未必能撼动得了这一片恢宏道境,况且,他们有这个胆子吗?
便是当年八景宫的杜圣人,观睹此般胜景,也是心神俱化,发出“道化天真难为喻,万古云霄一羽毛”的叹息。
此时的真界,又有几人真敢对撼这一门超拔无上之神通?
赵相山也不想硬碰硬,可事到如今,什么都由不得他,生死关头,就是臭鱼烂虾都还要蹦三蹦呢,何况是他?
他已经快要坠到水面上,身体控制仍然艰难。唯一可以庆幸的是,深藏玄关的那部分力量,已经化开到四肢百骸,并是充分燃烧,以至于他的肌体都腾起了血色的火焰。
顾不了许多,他鼓荡气机,仰天厉啸,意念便在啸音中凝结,暴烈的力量冲开了周边的束缚,终于撑开方圆数丈的领域,为他腾出了一点立足之地。
他急需这份空间,施展手段。
然而,将出未出之际,余慈深蕴在“道境”中的杀意,终于降临。
啸音陡然中绝,概因浑茫天地中,忽尔祭起一物。
但见其玉白莹洁,观其形制,应是一枚法印,灼灼精芒,绕印而走,如骄阳行于中天,其合于“道境”之势,倒似天地间本应有之物。
赵相山心中再叫声苦,刚刚被“道境”压制,只以为余慈纯要以神通解决一切,哪知这位身在绝对胜势,却是如此谨慎,竟然还祭出一件明显是法宝级数的法印。
赵相山还没来得及反应,湖上一应法阵禁制,便嗡嗡呼应,气机互通,镇锁之力,刹那间强出何止一倍!
而在不知其深的水底,分明又有一个强绝反应,撼动湖水,波纹乱生,更要命是引发威能,与天上法印相交,轰然鸣啸,竟是在刹那间,封绝他一切神通变化。
赵相山身外血焰陡然抹消,全身上下再无丝毫法力征兆,整个人更是直接缩了一圈儿,脊背弓起,这一瞬间,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更致命的是,所有灵窍都给扭曲封闭,最擅长的本命变化都使不出来。
这分明就是镇压之势!
上清宗的镇压神通……莫不是封神台?
赵相山心中念头闪过,却是急转昏蒙,此等神通,莫说是内外元气流转,就是生灵的根本灵机,也要镇压。当年上清宗,便是用这一招数,“封召”了无数神明,分布于各处虚空世界。
如今,竟要轮到他了?
而他竟然没有任何办法!
驻世多劫,赵相山从未想过,竟然还有这等彷徨无计之时。
完了……
颓然之念方起,忽地有一声吼:
“渊虚天君,你莫要太过分!”
吼声在恢宏道境之中,很快便如蚊蚋,抹消干净,湖上湖下万万千千的修士,听到这声吼啸的,甚至不到半成。但关键是,赵相山听到了。
而且,在吼声贯耳的刹那,三元秘阵晃动。虽说在“道境”的镇压下,这种晃动微乎其微,可其间气机的动荡,却是给严密无缝的封禁,撕开了一道极微小的缝隙。
赵相山明白对面的意思。
他冷凄凄一笑,身外血焰复起,乍明又暗,其形神便在一明一暗间,无声炸开,转眼化为飞灰。
悬空法印将坠未坠,印下的赵相山已经自绝,灰飞烟灭。
看到这一幕,不知有多少人心中松口气:真是再完美不过的结局!
当然,肯定有人会不满的。
虎辇玉舆隐轮之车上,余慈睁开眼睛,眸光雪亮,刺透虚空。
在他这个位置,其实是偏离了核心地带,从他的角度去看,恢宏道境,更像是一幅悬挂于青天之上的山水画。
那是他的杰作。
相距数百里,却镇压大半个洗玉湖,任是谁挥洒出这样的作品,必然都是心怀大畅,或酌酒饮胜、或长啸抒怀,然而此刻,余慈只是冷笑。
总有那么一些人,天生是属耗子的,最乐意在他人的汤锅里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