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回家(一)告白……

傅相原本是要走的。

但苏遥如此说,傅相自然不可能走了。

虽然苏遥的语气应该就是那么随口一问,但配合上这副情态、这等语气、这种天气……

那就是要人留下来的意思。

傅相的阅读理解一直非常优秀。

于是傅相给美人掖了下被角:“外面又刮风又打雷的,多吓人。我不走了,我陪你。”

又赶在苏遥张口之前,飞快地去洗脸了。

傅鸽子一起身,苏遥方清醒一二。

瞧着人在洗漱,倒不好意思开口赶人了。

方才并非故意要留人的意思,但问上一句时,也有点不舍。

是不舍温热的怀抱,还是不舍这只大鸽子呢?

苏遥不由扯起被子,盖到眼下。

……都有吧。

他心绪一浮动,又兼房内有旁人,一时倒不太困了。

鸽子洗漱好,又隔着被子轻轻拍他一下:“我要睡外面。”

苏遥挪了下,又起身,把内侧的被子给他铺好。

一回生二回熟……

苏遥给大鸽子铺被窝,铺得越来越顺手了。

这是床银线勾竹叶纹的薄被,触手软滑,细致精巧,难得的是凉而不冰,覆在身上特别舒服。

孟管事很是周到,银线暗纹,和浅绛色的帘帐,正合成一整套。

傅相心满意足。

虽然不能和美人睡在同一床被子,却有美人亲手给铺被窝。

开心。

开心的傅相躺好后,又往苏遥身边凑了凑。

苏遥稍微退了退,傅相又挤过来些。

苏遥一默,索性不动了。

傅相愣了下,直接又挪近了点。

他隔着两床薄被,胳膊旁边,便是苏遥的手。

咫尺之距,苏遥竟然没躲。

今晚的傅相,心内再度山呼海啸。

苏遥的接纳与主动,让他兴奋得上头。

傅陵很高兴,非常高兴,极其高兴。

肺腑间很是蹦哒上一会儿,便觉得,是时候再进一步了。

择日不如撞日,既已生根,不如快些浇水。

恰巧风雨良夕,正是说悄悄话的好时候。

傅陵先唤一声:“苏老板?”

苏遥也心潮浮动,自然没睡,应一声后,便听得傅陵低声道:“我还不大困,苏老板和我说说话?”

苏遥点个头。

又念起傅陵看不到,便直接出声:“傅先生想说什么?”

傅陵微微顿上一下:“东山这一带,俱是旧京望族的别院。地势好,风景好,又有一带汤泉水,便被许多人家先占下,改成专门休养的大院子。”

听着像是闲聊。

苏遥也睡不着,便笑道:“确然是个避暑的好去处。傅先生的东山别院很是凉爽通透,花木繁盛,处处皆可纳凉。”

傅陵低声笑笑:“是么?但其实,这些别院尚有其他用处。许多大族都用东山的别院来做,婚房。”

他稍稍咬重“婚房”两个字,苏遥心下顿时漏跳一拍。

这话自然是胡诌。大族婚娶,要拜宗祠、见长辈,迎客送往,礼数繁重,极少会选在别院偏所。

但傅相这种上头没啥直属长辈,且十分能作主之人,自然爱在哪儿娶在哪儿娶,娶完爱住哪儿住哪儿。

苏遥心内又开始紧张。

房内蓦然安静,窗外的风雨声愈发清晰。

傅陵扬起嘴角:“所以别院中的许多陈设,皆是一对一对之物。苏老板也瞧见了?”

苏遥正在局促,但傅陵开口问,苏遥只好接一句:“……瞧见了。”

傅陵又笑笑:“苏老板觉得,好看吗?”

苏遥面上不由滚烫,小小地“嗯”上一声。

“孟管事一向很会挑东西,他眼光极好。”

傅陵把话稍稍撇开一句,气氛却愈发暧昧。

天际隐隐传来隆隆的雷声,大雨仍在下个不停。

这样让人浮想联翩之言,傅陵不解释,暗示便已十分明显。

二人沉默好大一会儿,苏遥似乎并没有接话的意思。

傅陵便又笑笑,主动开口:“此处是我的院子,既是如此,我便也打算,把此地用作婚房。”

苏遥处一片静默。

隔着两层薄被,傅陵稍稍一动,便能够握住苏遥的手。

傅相此时此刻,稍有那么一丝丝的紧张。

毕竟明白说出口,到底是不同。

傅陵很郑重。

虽然同床共枕这个场景,不是他预料中的场景。

时间地点全不对,定情信物也没有。

但以苏遥的性子,今晚三番两次的主动,便已是等同于喜欢。

最起码也是开了八成窍。

可以挑破窗户纸了。

那挑破窗户纸的事,肯定得是他来做。

傅相正打算做。

他稍稍吸一口气,继续低声道:“我既有把别院做婚房的想法,又在此处如此布置,自然,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所以我带来别院之人,也并非旁人。而是我的心上人,我想与他成婚,就在旧京,就在这里。”

傅相稳住心神说完这一番话,说罢之后,却愈发紧张。

他久违地有些无措,并期待,并欣喜而慌乱。

窗外的风雨久久不歇,雨声遍地,连同满院青竹飒飒之声,甚至山风卷过林野的呼啸波涛,皆清晰地闯入他耳中。

傅陵心下被这些声音盈满,却迟迟地没有听到身侧的声音。

傅陵不由一顿。

他心下的波涛瞬间消退一半,愣了愣神,头脑仿佛都空白了。

……似乎不应该如此。

他分明是确定,苏遥对他已是很有好感,才十拿九稳地说出这番话。

可是为什么……

傅相心下不甘,稍稍一偏头,便听见枕侧之人平静而绵长的呼吸声。

傅陵一默。

又凑近些,发现苏遥确实睡着了。

外头一个惊雷闪过,劈得傅相愣了下。

他头脑发懵地将方才的谈话复原一遍,发现自他那处暗示之后,长长的沉默之后,苏遥便再没说过话……

那本相方才的深情告白是都说给雷听了吗???

外头明亮的闪电一晃,似乎在告诉傅相,它听见了。

傅鸽子一阵不开心。

难受。

想哭。

嘤嘤嘤。

虽然他嘴上整天撩来撩去,但这种郑重的话,那也是做过好几层心理建设才说出口的。

就没听见吗?

傅鸽子懊恼,又不敢又大动作,只能窝在薄被中生闷气。

方才便觉得时间地点都不对,也没有定情信物,赶鸭子上架的急匆匆告白,果然会失败。

他早该想到,方才抱苏遥回来,苏遥就困得睡着了,再用这个低沉而缓慢的声线讲话,不正等于催眠吗……

重要的话就该站着说,坐着说,抱着说,躺着说人不就睡着了吗?

傅鸽生上好大一会子气。

窗外风雨连绵,傅鸽躺着消磨半日闷火,才渐渐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