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你有我呢(第3/4页)

“因为我能更轻易地听见你的呼吸,靠得近一点就能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不需要寻找就能对上你的视线,甚至于还没碰到你我就知道那是你的温度。你喜欢这样的空间吗?”贺行很认真地问。

“喜欢。喜欢的要命。”何欢的声音轻轻颤动。

“所以你看,我们都不怕黑,也不怕密闭空间。我们怕的,只是战舰的舱里只剩我们一个人。”

下一秒,何欢就把贺行紧紧抱住了。

那力量大到惊人,贺行的骨头被勒到咯咯作响,整张脸都红了,他咬着牙关承受着何欢的拥抱,这才是何欢。

他很孤独,他渴望被理解,所以当贺行说出那样的话,对他而言就像在沙漠中长途跋涉太过疲惫,连对水的渴求都放弃的人……忽然得到了一阵瓢泼大雨。

心底最干涸的裂隙,一点一点饱涨,然后被填满。

贺行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着何欢回到他的房间。

他们连灯都没有开,贺行只知道自己被摁在了那张窄小到翻个身都能掉下去的床上。

何欢的重量压下来,他狠命地含吻着贺行的下巴,掠夺他的唇,肆虐一般完全放弃了克制和掩藏。

他的气息很热,舌尖裹挟着力量不断碾压着贺行。

贺行的内心一阵兵荒马乱,他下意识想要撑起自己,但是何欢会更加用力地吻下来。

脸颊上感觉到一阵濡湿,贺行忽然意识到那是何欢的眼泪。

他的胸腔轻微地震颤着,他在哭。

贺行温柔地贴上他的舌,回吻着,手指轻缓地嵌入他的发丝里。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就在这儿呢。”

黑暗里,视觉被大幅度地减弱,只剩下触觉和听觉,何欢好像也变成了另外的样子,一个更真实的,贺行所不知道的样子。

“还记得第一次在飞舰里搭档吗?我们赢了周洪和陈玉,你反而趴在驾驶席上哭了。”何欢说。

他离贺行很近,说话的气息落在贺行的肌肤上,随着空气因为声音的震颤,好像连心脏也跟着共鸣。

“记得。因为我想起了‘黑魇之战’里,那些一个一个离开我的前辈。包括城哥。”

贺行一边说,一边想象着自己的气息触碰上何欢的时候,何欢会不会像自己一样,感觉到心悸,想要拥有和珍惜现在的一切?

“我……和你一样。在我的战舰里,第一个阵亡的是修复师。开战之前,那家伙还跟我们说他有女朋友了。当时我还故意调侃他,叫他不要乱立flag。电视电影里不都那么演的吗,什么老婆怀孕的,什么要参加女儿婚礼的,越是有牵挂的就越是回不来。”

何欢的声音轻悠悠的,仿佛这道裂痕也很轻微,但贺行知道,何欢也许永远不会对第二个人再说起那位修复师,但这道伤痛也永远在何欢的心里。

“嗯,是啊。这家伙真是乌鸦嘴。”贺行说。

“当修复师一句话都不说,他的操作系统被防御师接管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出事了。

我不敢回头,也不敢叫他的名字。我甚至没有时间为他难过。”

每一秒都是千钧一发。

只有生死。

“我的战舰被十几艘敌舰围击。因为那时候我的任务就是吸引敌人,给遭遇重创的第一中队撤离的时间。这些敌舰的狙击太厉害了,每一击都目的鲜明而且角度精准。我不能让它们再击中我们的氧气储备了……氧气储备保住了但是……但是防御师被击中了。她在流血,她依然坚守自己的位置。我是回去之后才知道,她死的很痛苦,非常痛苦。她本来可以摘掉氧气让自己解脱,但是她为了我们一直坚持到了最后一口呼吸。所有人都说把战舰开回来的我是英雄……不……他们才是。”

贺行听着何欢的声音,闭上了眼睛,眼泪落了下来。

他一直以为这世上背负着沉重过去的只有他自己。

其实不是的,还有何欢。

他像个逃兵一样,说自己怕黑,说自己怕幽闭空间,就离开了战舰。

而何欢却一直在这里,没有怯懦。

“我的火控手……是临时被调来了。他是个不亚于陈玉的高手,我不骗你。但是我们的匹配度不是很高,百分之八十一。在作战之前的演习,我俩还在较劲。他说‘何欢你那么牛掰,演习你自己来,我直接交出系统,我不跟你玩’。但是真到了作战的时候,他明知道先打掉左侧的敌人,他就会被击中……但他还是选择了保护我。”

贺行的心痛到无以复加,他发现所有的安慰都没有意义,所有的痛苦都是烙印。

哪怕现在看起来愈合了,深刻的伤疤仍然在那里。

“战舰里……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说什么不会有人回应……我带他们回家也不会有人感激。我甚至不知道把那些追逐我的敌舰一个一个打掉的意义何在。我为什么要活着啊?他们都没了。”

贺行觉得自己要疯了,听着何欢的每一个字,他的牙关就颤抖的厉害。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要抱紧一个人,拥有一个人,想要留住一个人,温暖一个人。

“你一定要活着啊。不然我怎么办?”贺行的喉咙疼痛得厉害。

“对,我一定要活着,我还有你。”何欢再一次吻上了贺行,“我要跟你回家。”

“无论你以后恐惧什么,有我呢。”贺行靠在何欢耳边说。

“嗯。”

像是一声叹息,又仿佛所有的空虚都被满足了。

他们就这样紧紧抱着彼此很久很久,久到贺行的双臂都发酸了,胸口都被压的快喘不过气,可就是舍不得放开手。

何欢就这样枕在贺行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紧紧地抱着他。

全然占有的姿态,让贺行连动都没法动一下。

但这也是第一次,贺行意识到自己被另一个人深切地需要。

一整晚,贺行都没有睡着。

整个寝室如果不开灯就是完全黑暗,但到了月球时间的早晨七点,床头的灯就会缓慢地亮起来,模拟的就是窗台日光。

这个设计也是为了避免月球上的工作人员时差混乱。

靠着这一点床头微光,贺行终于可以看清楚何欢了。

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何欢的额头,浓郁纤长的睫毛以及鼻骨。他的眉其实生得很有风骨,因为他的眼睛轮廓很细腻,所以乍一眼会觉得他的眉也有几分柔美。

但是此时顺着微光看过去,贺行却感觉到几分锐劲。

他昨天流了很多眼泪,大概是因为在黑暗之中不用担心被贺行看见,何欢的脸颊上还有着淡淡的泪痕,额前一两缕发丝被泪水晕湿了,就这么贴在额角上,整个人都显得脆弱又无辜。

贺行的胳膊都被对方压到发麻了,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完全使不上力气,沉沉地垂落在床边。贺行心想,这么小的床明摆着就睡不下两个人,何欢还把他骗进来……明摆着就是不安好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