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病房内的空气剧烈升温。

两人都是正值青春、肝火旺盛的年纪,哪怕脑子里没有绮念,早上起来都需要冷静一段时间,何况是现在心意相通,正是浮想翩翩,连呼吸凑得近一些,都像是声色纠缠。

被陆哲这么亲两下,沈乔就觉得自己刚才的冷水脸白洗了。

他把椅子往陆哲的反方向拉了拉,坐远了一点,目光往病房外的方向走,走神去想着陆哲刚才的那通电话,以便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眼尾的薄红也退却了许多。

陆哲明明自己也动了情,却只是拉过床边的被子,随手往身上盖了盖,目光依然不肯从沈乔的身上离开,从他的面庞流连到他尾指的金色上。

那是刚才亲吻的时候,他给沈乔戴上的。

非常好看。

毕竟是温暖又炽热的金色,款式再低调,也惹人注目。

沈乔察觉到他目光里越加放肆的打量,哪怕此刻琢磨的是让人清心寡欲的事情,却也禁不住他眼神里的火苗,不得不带着隐晦的提醒出声道:

“你收敛点。”

陆哲眼角眉梢都绽着笑,好像枝头丛丛簇簇盛开的春桃,这会儿露出几分无辜来,仿佛听不懂沈乔话里意思似的,顺着道:

“我怎么不收敛了?”

“你都离我半米远了,我还能把你怎么着?”

沈乔坐不住了,队服外套一拿,往手臂上一搁,起身就想走。

陆哲见他又要从自己的视线范围内离开,态度立刻放软了,温声道:“好好好,我不看你了,你坐这儿,别走。”

沈乔停住脚步,侧头看去:“你刚才不是要打个电话?”

他说:“正好,刚才有几个朋友给我来电,我都没看到,我去外面给他们回一下。”

也好让两个人都从这种随时能国旗下升旗的状态里冷静冷静。

否则等会儿让周经理、老蜗他们回来看见他们俩满脸的春色,指不定多懵逼,毕竟现在陆哲手伤在,队伍里的首发名单又没带替补,回去之后的夏季赛还不知怎么继续。

还有今晚的洲际赛,DG退出之后,LCK就直接下了一分,LPL离夺冠就悬了一分。

他知道陆哲突然提前表白,是想将他的注意力从先前那糟糕的事情里转开,但……有些东西,他不能只让陆哲一个人抗在前面。

从沈矜意将他从那福利院里带走时,就意味着他永远无法逃开这个糟糕的家庭。

但没有关系,现在他已经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了。

陆成圳既然对陆哲也是这样的态度,他也不必再顾忌什么。

身后。

陆哲想到刚才没聊完的事情,神色也正了正,知道替沈乔解除来自陆家的危机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然而他还是没忍住又提了个要求:“你再亲我一下,就让你走。”

沈乔一手已经搭上了门把手,听见陆哲的要求,回头时的目光朝着陆哲被被子挡住的腰间往下看,神态里挟了两分揶揄的意味:

“亲你一下,然后再扶你去洗手间?是不是还要顺便再帮你解决一下?”

陆哲被他逗得低笑出声,肩膀小幅度抖了抖,而后迎着沈乔的目光,格外没皮没脸地回应:“你离我近点,我就回答你。”

沈乔哪能上他的当,打开门之后,用关门声表态。

留下陆哲在病房里兀自笑了好一会儿。

……

沈乔其实没想好要怎么回复那些朋友的问候。

毕竟DG情况如何,他也不知道,还要等俱乐部的通知,至于陆哲……他这状况,说好也好,伤养好了,不影响之后的职业生涯,可夏季赛他没法再参加,也是事实。

他点进跟乐乐的聊天框,看着他发来的内容,半晌后还是退了出去。

站在走廊通风的小窗边,沈乔看着外面路灯光晕里飘着的雨丝,在通讯录里翻了翻,拨了个号码出去,备注是沈风海。

电话接通,两头都是沉默,直到对方先开口:“最近我收到了一些关于塞纳的资料,是你发的吗?你改变主意了?”

沈乔停顿了两秒钟,才回答:“不是我——”

“不过,我确实改变主意了。”

沈风海的声音偏厚,正值壮年中气十足,然而这会儿却低了点,语气里带着点不甚熟练的亲昵:“当年你母亲对你做的事情,我最近也了解了一些,她这人要强,所以做事总带着偏激……”

沈乔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来跟你聊这个的。”

语气停顿稍许,他直言道:“当初你问我,有没有关于陆成圳的消息提供给你,你想替沈家人讨回公道,那时候我拒绝了你的要求,现在我就是来问,你还想这么做吗?”

沈风海听出了他态度的改变,笑了一下,又叹气:“当然,这几年我从来没有放弃过。”

沈乔不欲去探寻他那声叹气里的怅惘意味,冷淡地问道:“如果我提供资料,你有几成把握?我需要你有足够的理由说服我。”

男人没急着回答,反而道:“现在你在国外打比赛吧?等你回了国,我们见一面仔细聊聊?好歹你也叫过我几年舅舅,撇开你母亲的事情,你不至于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吧?”

沈乔的目光定格在路灯旁的灌木丛上,那凝聚的水珠反着光,像耀眼的钻石,也被灯染成了金色,明明处在冰冷的夜里,竟然好像自己也能发光了、照亮身旁世界一样。

他沉默了一会儿:“抱歉,我想我等不到回国了。”

短短的一声“抱歉”,拒绝了那头所有的要求。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沈风海关切道。

“陆成圳找人袭击了我和陆哲。”沈乔简略提过,话里的信息量却很丰富。

电话里的人安静了两秒,“你跟那小子又……”话到此处,他意识到自己不适合再提这事情,便转而讥讽:

“陆成圳这是发现自己倾注心血的儿子也背叛了他,所以疯了?还是他在外面养的那几个又怀上了?”

沈乔眼中一派漠然,语气亦是如此:“我不关心这个。”

沈家舅舅无奈地笑了笑:“好吧,那我们说回正题——”

“你不想和沈家再扯上关系,所以不太清楚,我最近跟叶家的千金订婚了,他们家也涉及医药,具体我就不跟你说了,总之塞纳是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

“而且陆成圳跟某些人牵扯的太深,马上要新一轮洗牌,他站错了队伍,又想拼命攀更大的靠山,如果操作得当,让他进去蹲一蹲问题也不大。”

“倒是我想问问你,你哪来的资料?你又没接触过他公司里的事情……”

沈乔收回目光,视线落点在面前的窗台上。

当然不是他找的东西。

那是沈矜意最后的时光,在持续性疯癫、间歇性清醒的时光里,交给他的东西,当时女人的眼底只有恨和苦,对他尚且能狠下心来,又怎么可能放过让她狼狈至此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