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二十二

即使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离开梦境,可那种撕裂胸口的疼痛却是如此的真实。林子兮揪紧胸前的衣物,无声无息地流着泪。

意识尚处在混沌中,在令人昏厥的悲伤里,林子兮隐约听到耳边传来叶粲的呼唤。

对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说:“别哭,别哭……”

叶粲似乎将温热的吻落在了她的眼睑上,轻轻地舔舐掉她的眼泪。林子兮啜泣着从梦中醒来,睁开眼望着将她搂在怀里的人,泪眼朦胧。

叶粲将她抱在怀里,以大拇指拭去她眼角多余的泪水,和她轻轻说道:“怎么哭得那么厉害?因为生病很难受吗?”

叶粲说着,将手掌贴在林子兮的额头上,嘀嘀咕咕说:“额头已经不烫了,按理说烧已经退了啊,怎么还这么难受。”

她垂眸,望着林子兮,温和的问:“林子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得那么厉害?”

林子兮躺在她怀中,仰头望着她关切的神情,不知为何只觉得心口一阵酸涩。她抬手,以指尖描绘着叶粲的脸庞轮廓,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在灵魂深处一样,低声说道:“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叶粲仍旧很担心:“什么噩梦?”

林子兮抿唇,很艰难地说道:“我梦到你……”等等,她梦到了什么?梦到叶粲下地狱吗?她的脑海闪过一些琐碎的片段,却无法很好地概括出来。林子兮只好摇摇头,说:“没什么,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叶粲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担忧:“你是不是害怕?你要是害怕的话,我抱抱你吧。”她俯身,将林子兮拥入怀中,用自己过高的体温,缓解林子兮从梦中带过来的残余冷意。

林子兮瑟缩着身子窝进叶粲怀里,似乎在这样炙热的怀抱中,缓解了一切未知的不安。

过了好一会,林子兮才后知后觉地说道:“几点了?你今天怎么没有去片场?”

叶粲见她终于回过神,这才转过她的身子,面对面地看着她,惊讶说:“你什么都不记得啦?”

林子兮也有些茫然:“记得什么?”

叶粲叹口气,和她说道:“昨晚睡着之后,你一直模模糊糊地往我怀里钻。我伸手,摸到你体温不正常,起来给你量了体温,喂你吃了退烧药。早上的时候见你没醒,就和导演请了假。”

索性昨天的戏叶粲完成得很漂亮,再加上今天本来就没有叶粲的戏,关盛凯也就同意了。

林子兮听到叶粲的解释,仰头望着她:“那现在几点了?”

叶粲打了个哈欠,混混沌沌地说:“大概是九点多吧……还早……对了,你饿不饿啊,饿的话我们叫餐吧。”

哪怕是平常熬夜,叶粲也很少出现这种精神不济的情况。林子兮抬手,抚摸着叶粲的脸庞,轻声问:“你昨晚是不是没睡?”

叶粲又打了一个哈欠,点点头:“你不醒,我不敢睡。”

这句话里所饱含的爱意,让林子兮为之动容。她微微侧身,将手搭在叶粲的腰上,仰头望着她,说道:“那我们先吃了早餐,一会再睡吧。”

林子兮顿了顿,郑重其事地补充道:“我陪你睡。”

叶粲觉得这个主意似乎相当的不错,连忙撑起手肘,打电话喊了送餐服务。

接下来的一天里,两人抱在一起,窝在温暖的酒店睡了一天的懒觉。

兴许是充足的睡眠让林子兮的身体恢复得很好,第二天醒来,林子兮又是生龙活虎了。只不过叶粲担心她再发烧,是死活都不肯让她跟着去片场。

最后还是林子兮再三保证,自己会待在童林开的保姆车里,在里面写东西后,叶粲才同意让林子兮和她一起到片场。

这一日,叶粲在剧组拍戏,林子兮却抱着平板窝在保姆车里,思绪纷乱。

她想写点什么东西,可是一动笔,浮现在脑海中的却是叶粲被万鬼撕咬的画面。

尽管那是在做梦,可林子兮就是认定,梦里的那个人就是叶粲。

尽管那天晚上做的梦,有许多细节已经被她遗忘,可她始终记得这个画面,并且为此感到惶恐不安。

她不知道这个梦代表着什么,或许只是因为那一天,叶粲刚好在演类似的戏份,这让她觉得担忧害怕,所以才会做了那样的噩梦。

又或许,这个梦的背后还有别的含义,有可能预示着叶粲接下来会受伤?

但无论是哪一种理由,林子兮都没有头绪。她陷入沉思好长一段时间,最后决定拿起笔,将还能回忆起来的梦记录下来。

可是当天晚上,她又做梦了。

这一次的梦,不像前一个梦那么完整,而是分成好几个碎片呈现在她的脑海中。

在第一个碎片里,她跟随着白骷髅穿过流动的黑雾,来到一座桥上。在桥的正中心,点着一盏灯,灯下摆放着一缸茶。白骷髅领着她来到茶缸旁,对着灯盏说道:“给这位王妃一碗茶吧。”

她不知道为什么白骷髅会唤她做王妃,但她拒绝了白骷髅的提议:“我不需要喝这碗茶。”

白骷髅扭头,用漆黑的眼眶望着她:“不管喝不喝,你都会忘记的。喝了,至少你会好受点。”

她淡淡地说道:“没关系,至少能记得一刻,就是一刻。”

随后,她跟着白骷髅进入了漆黑的迷雾中。

梦在这里中断,再次续上时,她好像回到了自己的童年。

梦里,是炙热的蝉鸣夏季。小胳膊小腿的她,戴着一顶草帽,行走在炎热的长街里。猛烈的太阳炙烤着长街,四周似乎传来了恶臭腐烂的味道。

她提着个小塑料袋,不厌其烦地翻找着每一个垃圾箱,找到空的矿泉水瓶和易拉罐,就压扁放进自己的小塑料袋里。

她将那些东西都收着攒回家里去,每当合适的时间,妈妈就会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去废品处理厂,将这些收来的东西卖掉。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梦见过自己的妈妈了。在这个梦里,妈妈的面容仍旧那么的清晰美丽。在完成一次交易后,妈妈会抬手,抚摸着她的脑袋,笑着说:“我们家兮兮真的好乖哦,这些就留给你买冰淇淋好不好?”

她总是说好,可却没有一次花掉这些钱的记忆。

每一次,她都将这些钱放在自己的小猪存钱罐里,巴巴地希望着她快点长大。

她总希望能有多一点钱,不只是因为单亲妈妈带着小孩的日子不好过,更深层的缘由她或许早就忘记了。

梦境似乎没有到这里结束。

又是一次闪现,画面已经切换到冷冰冰的医院里。森冷白色的病房中,她站在病床旁,握着妈妈仍有余热的手指,啜泣道:“接下来……我会一个人好好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