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仙子 第二十九章 咱们狩猎去
剑鞘上唯一的装饰便是挂着一枚小小的令牌,令牌上刻着“天关”二字,这是城卫司颁下的令牌,可以负剑行走于天关城大多数地方的一枚令牌。
这令牌,就是杀人许可证。
“先生可有事吩咐?”宋钰尽管心中不高兴,却依然还是按照礼数走个周全。
“我有个朋友姓丁,微胖,寒门的账房,他前天是来过这里。”
宋钰心中一紧,面前这人必出自罗族,而且宋钰察觉到逢四这句话并没有询问的意思,而是一个陈述句。宋钰心中千回百转却没有半分迟疑和犹豫地道:“准确说应该是三天以前,丁账房来这里坐了坐,因为我冒犯了大小姐身边婢女的缘故,他对我说了一些狠话,还拍坏了半张桌子。”宋钰指着如蛛网般开裂的桌面道:“我一生寄情于诗词歌赋,与丁先生之间没有话题,所以丁先生说完便离开了。”
桌面上还有宋钰昨晚连夜谱写的曲子,逢四抓过宣纸看了看,宋钰的字极丑,丑到无以复加的地步。逢四不懂诗词,所以他看的是字。
每一个字每一个字,逢四都认真了看过。
“看来你的隐藏功夫还差了些,笔锋若刀意,在我看来好比是黑夜里打火把。”逢四放下宣纸,手自然地搭在了剑鞘上:“我给你个辩解的机会。”
“我可以杀姓丁的,但他却好端端的活着,这理由算不算?”宋钰觉得自己真的流年不利,本来因为自己已经隐藏得够好,这些老江湖却好像一个个练了双火眼金睛,总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将他看破。
“他知道你并非简单的文弱书生,所以你就将他记忆抹去?眼下我也发现了,是否你也准备同样如此?”逢四扬了扬手上的一枚翡翠戒指:“这是百器堂的辉煌戒,不能抵抗刀剑,轻轻一碰也能令他粉碎,但却价值白银五千两,你是否听说过?”
宋钰点点头:“听过。因为辉煌戒可以抵御神念攻击,据说百器堂每年也只能生产四五枚这样的戒指,寻常人即便提着千万金银也不可能得到一枚这戒指。”
“很好。”逢四点点头:“既然你的神念对我攻击无效,就不要抱着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只要我不点头,你不可能逃离这里。”
“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逃。”宋钰心中忽然生出一个胆大的念头:“你调查过我,自然知道我的姓名。”
“如果不知道,你已经没有开口的机会了,实际上我也一直在等着你的回答。”
“还有一个要求。我的一切是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罗雅丹以及罗族老爷。但我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恶意。”
逢四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道:“你说,我判断。”
“你知道我叫宋钰,正如你心中猜测那般,你必然也明白影牙与罗族的关系。”宋钰心下一横,既然宋时关临死也要自己盯着罗族,想必影牙与罗族之间也并非毫无关系,他决定堵上一把:“我们之间不会是敌人。我有我所喜欢的人,你该知道她是谁。月娇收到城卫司花司长的邀请,就在今天晚上。那头肥猪邀请月娇今晚去花府做客的目的不言而喻。”
逢四有些不明白,眼前这人在天关城有着赫赫声名,杀手夜叉四个字让多少人胆战心惊,如此厉害的一个人说话却是如此不着边际,逢四甚至不明白夜叉说这些话的话目的:“这些事与我无关。”
“去你大爷的。”宋钰对逢四这种要死不活的态度大为恼火,最近几天本来就事事都不顺畅,这一下之间他也火气上腾:“月娇如果死了,我就将罗雅丹请回影牙山庄,倒是罗家永远也别想摆脱影牙的纠缠,这样说你该懂了吧。”
“不会。如果罗爷不点头,就算夜阑家族的皇子来了也带不走雅丹。”
逢四仿佛就是一个不会喜怒哀乐的机器人,始终都是冷若冰霜而又让人无可奈何。宋钰只得说道:“当初丁先生就是站在你的位置,而且他手上有剑,后来他剑掉了。现在你剑在鞘中,从抓剑、出鞘、刺出,这三个动作你能快过丁先生已经出鞘的长剑?”
“你不是神念师?也是,影牙似乎从来就没有出现过神念师。”逢四眼神闪过一丝惊讶:“我想试试。”说话瞬间长剑已经到了他手中,逢四并没有拔剑,而是抓着剑柄连鞘朝着宋钰胸口刺去。
逢四出剑快,收剑也快。
因为面前的宋钰身躯闪烁着一蓬氤氲紫气,随即闪烁到他身后,一只手已经锁住逢四脖子:“我提醒过你,我的速度不算慢。”
“偷袭算什么好汉!”
“彼此彼此而已。像你我这种走江湖的,谁会真正在乎那些虚妄的名头,尤其是这话不能对杀手说。现在你该知道,我有从罗府带走一个人的能力了吧。”宋钰的手随即离开了逢四脖子,这也是拿出诚意的意思。
随后宋钰要逢四往后退了一些,将桌下的一块石板掀开,取出才被藏起来不过三两日的藤条箱:“丁先生认出这箱子,所以我封印了他的记忆,那时候我肯定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发现他记忆遗失的事,早知有今天我那日又何必费力费神弄这么一出,反倒把之极给暴露了。”这是宋钰走的第二步险棋,一手大棒一手蜜枣。
宋钰不信这世上有软硬不吃的人,既然都暴露了,干脆就暴露得彻底一些。
“我见过这箱子!”逢四冷冰冰的话让宋钰觉得自己这步险棋走对了,随后逢四又跟着补了一句:“你想杀花司长?”
想杀和要杀之间是有差别的,宋钰察觉到逢四的言外之意:“姓花的很棘手吗?”
“非常棘手。”逢四回答着。
逢四的回答在宋钰的意料之中,一个掌管着天关城大杀器的人不可能轻易就能被人做掉,宋钰注视着逢四:“这是告诉你我真实身份的原因,我需要罗家的帮助。”
“罗家是生意人,做任何事都讲求利益。而且杀花司长风险太大,你既然有这份身手,完全可以将月娇带走。”逢四犹豫着问道。
宋钰摇摇头,如果是一般乐坊女子自然可以这样,无非是多给些银子,再向大娘说一些狠话,必要时提刀劈碎半张桌子等等,不过是威逼利诱。
但是月娇不同,她不是单纯的歌女。
她没有想宋钰说起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宋钰也没问。两人就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关系和感觉,但月娇注视着宋钰背影时候眼神的那种痛苦挣扎的煎熬,他感觉到了。
宋钰隐隐猜到花司长邀请月娇的原因,说到底还是“天仙子”名头太盛,所以他觉得自己这事上欠了月娇的。
但这还有一个让宋钰畏惧的根源:弱水。
宋钰没有替宋时关报仇,不代表他就可以接受弱水,尤其是老刀把子一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