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道士天生爱玩火
大齐科举考试采用糊名制。
这种制度最早出现在唐朝,但直到大齐才真正确立为必须的措施之一。
据说推行糊名制和太祖皇帝有关,当时他还说什么“考生籍贯名字必须写在分割线外”,因此朝廷特意印制了一批有分割线的稿纸。这种特殊稿纸,后来也就成了考试专用纸,不仅省试、殿试用,州试也用。
当时许多文官并不赞成糊名制。
道理很简单,朝廷取士,不仅要看才学,品行也是重要的参考因素。固然只要有条件,每个人都有读书的权力,可学问好不代表就一定可以做官。如果一个人风评不好,才华越高,对百姓伤害也越大。
因此,大齐之前,朝廷科举,也要考察举子的品德。凡品行不好的,不阻止他参加科举,但也有权不取他。
结果糊名制一出,阅卷考官只能靠文章策论取士,根本不知道好文章出自何人之手,品行又好不好。
太祖皇帝却坚持认为,糊名制才能保证公平。
道理大家都懂,前朝取士,经常出现才学寥寥,因为会钻营而被主考官看重,从而中第的情况。而且这也导致请托、投献成风,站在皇帝的角度,确实弊大于利。
但是,糊名制就一定能阻止作弊吗?
显然不是。就像沈半城说的,只要有心作弊,在卷面上做约定的标记,或者在文章中用一些特定文字,都能轻松突破糊名制的限制。
不过正如秦行之分析得那样,大齐读书人还没到为做官不择手段的地步,因此这种情况很少出现。
至少,朝中大佬还不屑于为后辈徇私。
例如杨旭身为礼部尚书,他的长子,也就是杨采薇的父亲,就一直没入仕。这固然有考虑到大儿子性格不太适合做官的因素,但杨旭严于律己,不想被百姓背后指摘,也是重要原因。
如果大家都不要脸了,即使太祖皇帝拿出“誊录制”,恐怕也无济于事。
据说太祖皇帝当时还问了个问题:“大齐州府划分基本延续前朝,朕想问问大家,你们觉得,咱搞这个科举制度,要不要分州府取士?比如杭州府作为京城,取士的条件稍微宽松一点。”
文臣们断然否决:“都是读书人,怎能区别对待?”
太祖皇帝十分欣慰:“一视同仁,好!”
小道士梦中世界的历史上,倒是有过分南北取士的举措,但这对大齐来说意义不大。因为大齐没经历过大规模外族入侵,南北学问差距并不大,甚至北方还略高于南方。
朝廷取士意义重大,文良纯等人还不至于分不清轻重。利用这次科举拖住小道士没问题,却不能让他瞎胡闹破坏了春闱大比的神圣庄严。
尽管只是个考官,可小道士折腾起来,职位高低根本约束不到他呐。
科举向来由礼部负责,而礼部尚书杨旭,对小道士还是有几分威慑力的。于是大家一商量,这次的主考官,杨老大人当仁不让。
考试过程十分顺利。
事实上大臣们对秦行之有误会,他固然和孙蒙一样喜欢折腾,但和孙蒙不分场合不同,除非有利益诉求,他并不愿在朝廷大事上瞎胡闹。孙蒙才是凑热闹不嫌事大,无论有没好处,只要事情朝不正常方向发展,他就高兴。
一群考官,在杨旭的主持下,开始阅卷。
秦行之从袖中取出符咒和火镰。
旁边的考官吓了一跳,科举阅卷,最忌讳的就是火,这里可堆满了卷子,一旦走水,后果不堪设想。
“恨天伯,你要做什么?”考官低喝。
秦行之边敲打火镰边说:“放心,贫道心中有数。”
都他么开始点火了,你有个屁数!
考官顾不上看卷子,紧张的盯着秦行之的手。
杨旭本来就不放心爱出幺蛾子的小道士,一直暗中注意他呢。秦行之刚有异动,杨旭就发现了。
“闻道,阅卷房严禁烟火。”杨旭叫道。
秦行之咔嚓一声点着火绒,点燃符咒往自己身上一扔:“贫道说了,我心里有数。杨大人是怕贫道烧了卷子?怎么可能呢,我和读书人又没仇。”
“那你方才……”
“看卷子看得困乏,抽根烟提提神。”
“大家刚开始看卷子,何来困乏一说?还有,抽根烟是什么意思?”
“杨大人这话不对,咱一连监考了好几天,吃住都在贡院,早就困乏了好不好?至于抽根烟,此乃道家术语,解释起来很麻烦的。总之,我们道士天生爱玩火,炼丹、炼器都离不开火,用火提神,很科学嘛。”
杨旭狐疑的看着秦行之:“方才你点燃的,是一道符咒吧?”
他倒没想过秦行之会帮人作弊,在他看来,小道士尽管文才极高,平日似乎和读书人并没有什么交情。
秦行之笑道:“清心符呗,最能提神醒脑。”
杨旭皱眉思忖片刻,说道:“阅卷时不能动用烟火,这也是为防患未然。大家都懂这个规矩,身上没带火镰,没成想闻道……算了,你把火镰交给老夫吧。”
透视符已经生效,用的是胡一菲进一步精纯的妖力,维持三五天没什么问题。秦行之没有丝毫迟疑,笑嘻嘻走到杨旭面前,把火镰三件套递给杨旭。
杨旭收起火镰,阅卷工作继续进行。
小道士在自己面前的卷子中找了一遍,没发现沈学习的名字,就跑到旁边乱翻别人的卷子。
按规矩,每份卷子都要经过所有考官评定,最后汇总到杨旭那里,由他根据每个考官的意见,结合自己的判断,决定黜落哪些考卷,以及为合格考卷排出名次。
也就是说,小道士桌上的一堆卷子,都是经过前面几位考官评定后送到他这里的。只要他等下去,总会等到沈学习的考卷。
可他根本没耐心,直接跑人家那里找,搞得几位考官心神不宁。
杨旭看不下去了:“闻道,你在找什么?”
秦行之边翻边敷衍:“我是道士嘛,其实看不懂什么策论、经义,之乎者也的让人头晕。这倒无所谓,大家怎么评定,我照葫芦画瓢就是。可我无聊呀,所以我找找看,是否有清新脱俗的卷子,拿来清清脑子。”
“你打扰其他人阅卷了。”
“不至于。您想呀,我这么上蹿下跳,不对,跑来跑去的,气氛多热闹,多好玩儿,它出活呀……”
忽然哈的一声:“找到了。”
随后冲杨旭笑了笑,拿着卷子兴冲冲回到自己桌前,大笔一挥,给沈学习评定了个优等。
杨旭气笑了:“你就这么把卷子拿走,前面几位考官还没评定,它等于作废了,你明白吗?”
秦行之大惊:“啊,还有这么一说!杨老大人我错了,我不该无聊乱来,我给您赔礼道歉。我现在就把卷子送回去,您可千万别给人作废。想这位老弟寒窗苦读多年,文章写得又如此漂亮,若是因为贫道一时兴起而失去机会,我得多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