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楚婉滢的言语,当然也是有夸大其词的部分。

这些寄生种子感应到木地脉之气,自然也是能再次孵化。一些修为弱些的修士,就算远离木地脉,可能也会控制不了寄生种子。然而只要是结丹修士,离木地脉较远距离,应该也还是能控制一下自己的。

只不过南疆乃是拜火教的根基所在,一旦如此轻易舍弃,便是舍了多年权柄风光。

任踪虽然是个极自私凉薄的人,却也不至于从南疆逃走的。

他的尊严,也不会允许自己失去南疆一切。

那么这些高阶修士,若然留在南疆,就极容易催化寄生种子。也就是,大家的性命只怕也就得不到多大的保障。

然而世间修士,骨子里都是有着冒险的精神的,终归也不愿意束手就擒。

遣散方圆百里百姓,使得拜火教低阶弟子离开,也只有如今的拜火教教主任踪做得到。

故而楚婉滢虽然强势捞人,终究没有跟任踪撕破脸。

按照从前卷宗记载,以及百里聂这个阵法大师推断,下一次木地脉发作,会在三个时辰以后。

那么不必说偏东的魁都,便是玄府修士也是来不及在下一波前赶到。

楚婉滢已然飞剑传讯,却要助拜火教抗住第一波。

短短三个时辰,并不能使得方圆百里百姓散去。那些高阶修士可能会来得及逃命,可南疆低阶修士以及普通百姓,怕是难逃木地脉之祸了。

任踪没有选择跑路,可见野心也人类动力之一,乃至于能让人忘却死的恐惧。

然而楚婉滢去临时搭建的帐篷劝慰桑研时,却并没有说什么天下苍生百姓无辜。

这些话,对于这个多灾多难的女子而言,终究也是太过于不接地气。

此刻桑研眼底失去了神采,然而似乎也不至于太糟糕。

她虽然有些木然,却一点点为桑蓝敷药,处理桑蓝的伤口。

一个人有事情要做,有人需要照顾,那么也总不至于太绝望。

楚婉滢没有打破这份宁静,而是缓缓坐在一边。

此刻那些空泛的大道理,似乎对桑研是没有用处的。

也许是因为楚婉滢对她有维护之恩,故而桑研对楚婉滢也并不是十分排斥。

楚婉滢目光从桑研身上转移到桑蓝身上。

“阿蓝,这是咱们第二次见面了,你是个让我好奇的孩子。你虽然没有偷丹药,可也做过一些偷窃之事。如今你的姐姐在这儿,你何不说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子做。”

对着楚婉滢,桑蓝就老实多了,不敢像对百里那般轻佻。

面对楚灵主目光,桑蓝嘴唇动动,好半天说不出话。

桑研手掌轻轻颤抖,涩声:“偷东西,是不好的。”

桑蓝涨红一张脸,沙哑说道:“我,我不过是想要照顾你,谁让你这个当姐姐的,这样子不懂事。我,我可怜你罢了。”

这般说着,她眼眶忽而一涩,泪水一滴滴落下。

“三年前你捡了我时候,说要好好照顾我的。你一定嫌弃我脏,不懂事,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会这个。”

桑研眸子也渐渐湿润,照顾她?是呀,捡了这个孩子时候,她是说过这样子的话。可是在痛苦的折磨下,她做到了了吗?然而就算这样子,桑蓝也是没有跑。是李从鱼和桑蓝照顾自己,这个世界上,总归有人对她好的。

不,是一直一直,都有人对她好。

她不也是被云真收养,被养母照顾。这个世界上,总归有许多不堪,可总是会有许多温暖的东西。

那么整个南疆,其实也有许多和桑蓝一样的小孩子吧。

她蓦然侧头:“楚灵主,我知道,今天,也谢谢你。”

说到底,桑研也是个很好哄的人。好搞定的人,一直都会很好搞定。

楚婉滢明明知晓这一点,却也为了桑研好哄而微微一酸。

她轻轻的许诺:“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的。”

当楚婉滢从帐篷中走出来时,便瞧间百里聂和拜火教左明王并肩而来。

拜火教以左为尊,左明王权势更胜右明王,只在教主一人之下。

楚婉滢跟左明王并不是很熟悉,却知晓韦螺便是左明王的外孙女。眼前之人,便是作妖的韦螺最大的靠山。

原本因为楚婉滢保了桑研,大家应该有些小尴尬的。

然而百里聂是个伟大的外交家,他的谈判是具有艺术性的。

此刻左明王也对楚婉滢露出很微妙的和善的笑容。

大概就是那种我懂,大家都是自己人的心照不宣感。

左明王虽然是有孙女的人了,外貌却是潇洒倜傥中年男子,修士界驻颜有术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反正只看颜,左明王还是很容易给予人好感的。

尤其是此刻对方脸上还挂着和善笑容,是如此的具有亲善力。

不过楚婉滢却有点儿看法。

说到底,若无此人纵容,韦螺也作妖无能。

当然如今,楚婉滢也将反感压在心底,露出一副大家可以好好相处的神色。

她一向心思深,有喜怒不形于色的领导基本修养。

如非必要,楚婉滢也不愿意得罪人的。只不过,有时候一个人处事再圆滑,也不能没有原则。至少纵容得罪任踪,她也不能放任桑研去死。

这一次凑巧撞见木地脉发作,桑研一死,她自然可以转头就走,以能力不足去寻求支援。

弱是最好的保护色,以楚婉滢未曾结丹的虚弱实力,天下人不会怪罪楚婉滢。

然而有些事情,楚婉滢却是想要苟一苟。

左明王告辞之后,楚婉滢品品也是觉得不对味儿。

她开了心识,善于观察,总觉得左明王那和善神色里带着些说不出的诡异味儿。

楚婉滢叹了口气:“百里聂,你跟左明王说了什么?”

楚婉滢和善眼神里面带着审视。

百里聂微微一笑,朝着楚婉滢伸出手,惹得楚婉滢一皱眉头。

然而百里聂不过将楚婉滢鬓间鲜花给摘下来。

“现在木地脉将要发作,总觉得你脸边有朵花不安全。”

百里聂认真脸。

然后他脚尖儿将那朵花儿碾压粉碎。

楚婉滢轻轻想,这个世界上,怕没有第二个人能像百里聂一样将我照顾得这般周到熨帖了。

纵然是装的,也是很不容易了。寻常男人,纵容是真情真爱,三年五年,渐渐也会淡薄。百里聂假也假得有耐心,十分了不起。

然后那股子熟悉得焦躁又涌上了楚婉滢的心头。

那股焦躁,就是因为百里聂而生。有时是因为百里聂不在身边,有时候是因为百里聂一些小小的举动。

有一次,她还做了个梦,梦见百里聂含笑对自己说。

“我随便说说,你便信了。”

梦里面的自己,还是很冷静,并不觉得如何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