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婚事
傅庭筠以为,自己的这番话说出口,母亲虽然不至于雷霆大怒,但也会心生不悦,不曾想母亲却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微笑着说了声“痴儿”,就吩咐修竹家的拿了黄历来,一边翻了黄历,一边沉吟道:“八月初六是个好日子……”
赵凌听着,满脸的惊喜,不待傅夫人的话落音,已拜倒在床前:“我欲于八月初六求娶令爱,还望夫人成全!”
那样的欢天喜地,那样的机敏灵动,不要说傅夫人,就是修竹家的,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屋里的气氛一扫刚才的沉闷,变得欢快愉悦起来。
只有傅庭筠,刚才还义正词严地和母亲说着自己的心思,谁知道眨眼的工夫母亲就说起她的亲事来,事情急转直下,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睁大了双眸瞪着母亲,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傅夫人看着,想起女儿懵懂无知的小时候,只觉得她可爱至极,笑容更盛。
傅庭筠被母亲笑得腾地一下满脸通红,抱了母亲的胳膊,娇嗔着喊了一声“母亲”,想到母亲的态度不明,不由得露出几分犹豫来。
傅夫人笑容渐敛:“你这么大的人了,从华阴到京都,也经历了不少。你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我也就不劝你了。”她说着,神色一正,肃然道,“不过,不管你父亲做过什么,他毕竟是你父亲,君臣父子,人之大伦,你切不可做下那恶逆之事,反与你名誉有损……”
傅庭筠不禁杏眼圆瞪,失声道:“母亲为何这样讲?难道父亲他……”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不成?
话到嘴边,化成惊恐。
她紧张地望着母亲,目光复杂。
傅夫人眼底闪过一丝黯然,但转瞬间就恢复了常态,道:“不管怎么说,你父亲没有为你出头,就是他的不对!”
傅庭筠听着,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大大地松了口气。
傅夫人就瞥了赵凌一眼。
赵凌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有听见似的。
傅夫人在心底暗暗摇了摇头,道:“可傅家一碗毒药,断了你的生机,就是再多的恩情,你也还了,何况你是被傅家除了名的人!以后再遇到傅家的人,因为念着旧怨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睚眦必报,固然显得心胸狭窄,没有大家气象,可念着血脉之亲是非不分,卑躬屈膝地用那热脸去贴冷脸,也过于迂腐不堪,是为不智。要紧的是要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这才是兴家之道。”
傅庭筠正是这样想的。
可心里,到底还念着父女一场。
母亲的话,如同搬走了压在她心头那一块大石头,让她如释重负,身心轻松。
“母亲!”她感激地望着母亲,一时间泪眼婆娑。
傅夫人笑了笑,对赵凌道:“屋里逼仄闷人,赵大人不如随着修竹家的到外面去奉杯茶,我还有些体己的话想交待荃蕙。”
赵凌立刻恭敬地应“是”,和修竹家的退了下去。
门外有动静传进来。
傅夫人脸色微冷。
傅庭筠脸上火辣辣的,心中慌乱,倒没有注意。只是羞涩地低下头,喊了声“母亲”。
傅夫人神色一端,并没有因为要和女儿说体己话而神色有所松懈,反而比刚才赵凌在场的时候更为严肃地道:“你可知道俞家大公子点了状元,如今在翰林院任编修?”
说起这个,傅庭筠坦然地道:“我听说了。还听说今年不朝考庶吉士,只有前三甲留在了翰林院。”
她有些意外。按道理,自她被傅家传出死讯,傅家将俞大公子的庚帖退还给俞家,她和俞家大公子就再无瓜葛,不知道母亲为何和她提起这件事来?
傅夫人目不转睛地望着傅庭筠,却见女儿落落大方,一双明眸清如泉水,不见一丝杂质,她不由抚额失笑:“看来,是我多心了。”
傅庭筠不解。
傅夫人道:“我是担心你跟赵大人是无奈之举,心里却还念着俞家大公子。可见你比我想像中的通透。”但还是忍不住道,“这世间的男子,多数都宁愿为仕途折腰,却不愿在妇人面前露怯。赵大人救你性命,为你硬闯傅家,不顾声誉跪地求娶,对你可谓是有情有义,你当珍惜才是。切不可拿俞家大公子和赵大人比较。那俞家大公子再好,也是旁人,赵大人再不好,也是那个以后要和你白头偕老、延绵子嗣之人。你要记住了。”殷殷叮咛,生怕她生出得陇望蜀之心。
这才是慈母的胸怀。
傅庭筠眼眶微红,不住地点头:“母亲放心,赵……凌,”在母亲面前提到那个人的名字,她不由面上发烫,低声道,“待我很好。”怕母亲不相信,又道,“极好,极好。”好像还不足以表达,喃喃地道,“他,他许我两人之间,再无旁人。”
两人之间,再无旁人!
如今两人年轻,赵凌又只是刚刚得势,女儿又貌美如花,两人之间自然可以再无旁人。
可时间长了,谁能说得清楚。
也只有像女儿这样还不知道岁月无情的孩子才会相信,以为两人之间再无旁人,就是神仙美眷,再无烦心之事。
傅夫人轻轻地吁了口气。
每个女人都有几年的好光景,就让女儿快快活活地享受这几年好光景好了,她又何必泼女儿的冷水。
傅夫人笑着拍了拍傅庭筠的手,道:“那你就更要好生和赵大人过日子才是。”
傅庭筠面如红霞地点头,心中羞窘难当,怕母亲继续往下说,转移了话题,想起心中的困惑,道:“母亲,您可知道父亲当初为何不愿意为我出头?难道他老人家怀疑我和那左俊杰……不成?还有大伯父,既然拿了左俊杰,为何不尽快地把这件事了结了,反而把他拘在家里,一拘就是两、三个月,弄得事情不可收拾?给我灌药,是谁的主意?为何祖母也同意了……”
看着女儿急切的模样,傅夫人抿了抿嘴,打断了傅庭筠的话:“有些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要怪,只怪你伯父、父亲贪图那虚名,坏了你的性命……”语气低沉,好像有万千感慨不知道如何倾吐才好。
傅庭筠想到母亲托赵凌转送给自己的名贵首饰和二千两银子的私房钱,想到母亲知道她还活着,派了修竹家的慌不择路地四处打探她的消息,想到母亲对赵凌的考验,贴心的劝慰……不由默然。
母亲那样的爱护她,她被拘禁的时候都只能束手无策地眼睁睁看着,可见当时的情形有多复杂了。何况这其中还涉及到大伯和父亲!
她微微有些失望,但想到母亲支持她去查证当年的事,又精神一振,犹豫道:“母亲,您怎么住在这里?我……”想到父亲和她势同水火,她对母亲的处境根本就是无能为力,口风一转,道,“我看嫂嫂为人很好,要不,我跟嫂嫂提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