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活着真好

夜幕低垂,璀璨的星光倒映在晨曦河中,为流水镶嵌上明亮的色彩。晚风轻吟,河面上安详而平静,连岸边小野兽的呼吸声音也似乎变得欢欣雀跃起来,让人不由得赞美活着的美好——尤其是对于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的我们来说。

我们释放了所有失去抵抗意志的温斯顿士兵,当然,在此之前我们已经从他们嘴里掏出了所有我们需要的情报:自坎森平原脱困之后,温斯顿西路军一路高歌猛进,已经控制了晨曦河北岸的拉图多、东彻尔得港以及军港卢比芝林。开普兰秉承着他残暴嗜血的传统,每占领一座城池都要展开大规模的屠杀,所到之处尸横遍野、流血漂橹。

当他们攻入卢比芝林时,黄金玫瑰号正伪装成商船在港口补充补给。眼见情势紧急,不知道为什么,凯尔茜将一所孤儿院的孩子们全部搬上了船,然后在烽烟战火中强行起航。自大的开普兰不愿看见任何人逃出自己屠刀,居然抢下一艘德兰麦亚战舰贸然追击,将占领工作全部交给了他的副官。原本高大的战舰是不可能追得上灵巧轻快的盗贼船的,可满载着孩子们的黄金玫瑰号大大超出了平时的载重,完全失去了速度上的优势,经过了近一天的逃亡,还是被开普兰的战舰追上了。然后,他们就遇到了我们。

最重要的是,我们从一名军官口中得到了温斯顿军下一步的计划:温斯顿的东路和中路军将于卢比芝林会合,然后横渡晨曦河,登陆晨曦河南岸,战斗将由中路军统帅,温斯顿帝国上将,乌瑟斯·德·里贝拉公爵指挥。他们选择的登陆目标是坎普纳维亚,那是我们一天后要到达的地方。

我们别无选择,那里是距离我们最近的港口,无论是休恩的商船还是凯尔茜的黄金玫瑰号都必须在那里获得补给,尤其是在增添了满满一船要吃饭的孩子之后。而且,经过一场惨烈的战斗,无论是大部分都受了重伤的水手和残破的船只都决定了我们必须在这个港口停留一段时间,更何况我们还负有调动的命令。

我们没费多大力气就让这群死里逃生感激不尽的温斯顿士兵相信了发起这次奇袭的是由弗雷德里克·卡·古德里安子爵领导的德兰麦亚军第七军团步兵特别机动队,这对于敌人来说是一个具有决定意义的最新情报,对于我们来说也是。我们希望这个假消息能为我们赢得足够多的时间。无论我们想干什么,最需要的都是时间。

紧张的气氛弥散在同行的两只船上,无论是商人、水手、士兵还是盗贼都在忙着修补船只和抢救重伤的同伴。弗莱德和达克拉只是受到了强烈的震荡,受了一些内伤;我们多半都受了些皮外伤,到也并不严重。只有红焰依然保持着开朗活跃的性格,战斗结束半天后他就重新出现在甲板上,他壮硕的体质可能是他得以迅速恢复的一个主要原因。他右臂肩膀处缠着厚厚的绷带,脖子上套着一条纱布,手臂挂在纱布上。他正是这样的一个人,无论出现在哪里,就会给哪里带来一片热闹的景象。不过这次不同的是,不是他在找热闹,而是热闹找上了他:

“你给我站住,换药的时间到了。”

“我的姑奶奶,你自己有船,干嘛老是在这边呆着?你就饶了我吧,那是换药吗?那比你刺我的那一剑还疼呐。”

“别废话,兄弟们,给我拿下!”

“唉……兄弟们,咱们平时的关系可都不错,你们怎么帮着强盗对付好人啊?”

“红焰啊,我们也不想看你受苦,可你也知道,我们是水手,人家是强盗。总有一天我们要落到人家手里的是不是?你委屈委屈,全当是为了兄弟们,你就从了吧……”

“我从什么?没有义气的家伙,呃……”

“好啊,受了剑伤你居然还敢喝酒,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你的脾气真是和我老姐一模一样的,多管闲事。”

“你的酒是哪来的?我和商人们都说过了,哪个不要命的敢把酒给你。”

“你别管,我才不告诉你。”

“混蛋,你居然把擦伤口的药酒给喝了?刀伤剑伤是不能喝酒的,你自己不知道么?”

“我是精灵,人类的医疗理论对我不起作用!”

“你还敢嘴硬,看我怎么修理你!”

衣服被撕扯的声音。

“别,你轻点,求你了,这样不好,我……啊,伤口又裂了……救命啊……强盗杀人啦……”

正在擒拿与反擒拿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忽然其中的一方停止了动作,低着头发出了啜泣的声音。另一方顿时慌了手脚,手舞足蹈地回过头来哄着:

“你……你怎么啦?我没事的,一点也不疼,你放心。我……我让你帮我换药还不行吗?你别哭啊……”

四周的人群知机地默默回避了,偶而有两个好奇心重的躲在旮旯里窥看着事情的进一步发展。这种无聊的事情,我杰夫里茨·基德当然不会……这个……错过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伤着你的,我当时……我当时气疯了,我以为你……”凯尔茜扑在红焰怀里柔声细气地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很难把眼前这个脆弱的女孩子和战斗中那个手持刺剑一身血迹的女强盗联系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怪你。”红焰轻轻抚摸着凯尔茜的亚麻色头发,轻声安慰着。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凯尔茜忽然叫嚷起来,忽地声音又低沉下去,“我是个孤儿,我和船上的人,钩子,铁锚,我们都是。”

“我们从小是在卢比芝林的幼善孤儿院长大的。从我记事起,就记得院长曼迪夫人的慈爱和善,她为了我们这些孤儿,四处奔走募捐,为我们的衣食奔波。她把每一分钱都花在我们身上,为我们吃,为我们穿,还请人教我们读书。有一年冬天,孤儿院里没有柴火了,她把我们五十多人都带到家里去。她的家不大,里面根本没有什么摆设,可是那里真温暖啊。我们在那里住了整整两个月,直到天气暖和了才回到孤儿院。”凯尔茜沉浸在往昔的童年岁月中,不知不觉地搂住了红焰的腰。

“我们长大了,想去工作,可根本没有人愿意雇佣孤儿院里出来的人,我们连跑腿出苦力的工作都找不到。后来,我们遇上了辛格大叔。他是个盗贼,可他是个好人,他收留了我们。我们在河上打劫,可从来不动那些正当商人的船只,只动那些奸商和贪官的行船。如果有船只在河上遇险,我们还会尽可能地帮他们。”

“后来,辛格大叔死了,我就成了船长。我们把抢来的钱财都送给孤儿院,也不敢告诉曼迪夫人钱是从哪来的,只说是别人捐助的。我们只希望不要让更多失去了家庭温暖的孩子能够得到关心,我希望他们比我们过得好,我们想帮助他们,想报答曼迪夫人的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