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塔里斯·封·姆拉克,温斯顿帝国中将,侵入圣狐高地的温斯顿军总指挥,这是休恩在不久前刚刚送给我们的消息。我不知道这个消息对于我们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从好的方面来说,这意味着我们不必在像现在这样处境艰难的时刻与我们的老对手——有着“可以在战场上绣花的统帅”的美誉的温斯顿帝国王储——路易斯太子殿下交手。除了弗莱德,那个人是我们平生仅见的战场英才。无论是在战略层面还是在战术层面,路易斯太子都表现出了极高的素养。我们都还记得当初是花费了多大代价才几乎将他置于必死之境,可在胜利前的最后一刻,掌握命运的苔丝尼亚女神还是站在了他的一边,让他毫发无伤地全身而退。但真正让我们担心的并非是这些,而是他在温斯顿军人心中不可动摇的崇高地位。即便是最普通的战士,只要手握着武器站到他的身边,就会变成无人能够轻视的强大勇士,他的确有这样的魅力和力量。依照我们现在的实力,倘若真的与这个注定会以智略武功名垂千古的伟大将领交战的话,获胜的机会实在不大。
而从坏的方面来讲,以冷酷铁血的手段闻名于世的姆拉克中将是个纯粹的战争狂人,为了达成胜利的目标,他才不介意将更多无辜的人们强拖入这场战争之中,这一点从他果决残忍地驱逐圣狐高地的土著居民就可以看得出。这种事情是宽厚仁爱的路易斯太子绝对干不出来的。而且,尽管比诸路易斯太子还有所不及,但姆拉克中将仍然不失为一个战功赫赫的用兵家。他贪功好斗喜欢夸耀武勇的性格让他的用兵格外犀利,而他在战场上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聚集起强大的兵力,以雷霆万钧之势摧垮实力远不如自己的对手,从中得到某种病态的乐趣。他的一些作为我们也曾在以往的战争中曾经有过一些耳闻,这或许算得上是他的破绽,但对于我们来说,这绝算不上是一种幸运。
而他,正是红焰的族人们正在面对的敌人。
当我们终于赶到战场上时,有些事已经无法挽回了。
在月溪森林西北方,一场毫无公平可言的战斗正在进行着。一些尚且存活着的精灵们被包围在一个小小的土山顶上,他们的数量已经不多了。形形色色的尸体从山坡零散地铺到山脚,他们大多是中箭身死的温斯顿人:在精灵族人传奇般的箭术面前,温斯顿人的全身甲胄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保护作用。没有一个温斯顿人身上插着两支以上的箭支,而那仅有的一支致命的羽箭也总是从面门处穿入,直透过他们的后脑,带着碎裂的骨渣将红白相间的体液挤出他们的颅骨。
可是这种程度的伤亡对于温斯顿人来说完全不算什么,数万温斯顿人已经将这座土山团团围住。那些闪亮的甲胄在日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芒,就像是一片泛滥着死亡泡沫的冰洋,准备着随时吞没眼前这座相比之下十分渺小的土山。
在温斯顿人的军阵中,红焰看见了几乎让他丧失了理智的景象:那些温斯顿人将许多重伤被俘的精灵战士捆缚在高台上,在战阵之前对他们施用暴虐的刑罚。他们用小刀剐剔着这些不幸的异族俘虏身上的肌肉,挑断他们的韧带,敲碎他们的指骨,割下他们的耳朵,向他们的伤口中撒盐,用烧红的烙铁在他们身上灼烧他们的身体,想尽各种办法增加他们的痛苦。这仅仅几十个精灵们痛苦的哀号撒满了整个战场,即便是数万大军的人声马嘶也无法掩盖得住。有的精灵在鲜血流干之前就死在了这超越了极限的痛苦之下,而事实上,他们是幸运的,因为他们得到了彻底的解脱。无论那些丧失了怜悯之心的侵略者在用什么方法摧残、凌辱他们的尸体,他们都会再感受到痛苦了。
优雅、高贵、文明、美丽……这些经常被加诸在精灵头上的美好形容此时都已荡然无存。那些出身于高傲种族的战士们此时全身血污、无力挣扎,他们痛苦的嘶叫和哀求只能换来温斯顿刽子手们更无情的对待。这是极可怕的一幕,我肯定你无法想像一具具如名画雕塑般俊秀英挺的精灵躯体是如何一点点变成一堆污秽的骨肉,让你就连看一眼都觉得恶心的。
又一个奄奄一息的年轻精灵被捆上了高台,一道恐怖的剑痕横穿过他的小腹,大量的鲜血流淌出来,让他的挣扎无力而虚弱。我肯定这道伤口极大地损伤了他的内脏,就算温斯顿人什么也不做,他的生命也不会太久了。
一个刽子手狞笑着走近,他空着手,什么凶器也没有拿。受伤的精灵惊恐地看着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
两只强壮的手臂按上了精灵的伤口,它们在鲜血迸流的地方用力地撕扯、掏挖着,把那道伤口撕得更大更深。原本濒死的精灵此时发了疯一样挣扎起来,巨大的痛楚以生命为代价,挖掘出了他最后一丝力量。他竭力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几乎连两旁的温斯顿士兵都按不住他。他的哀嚎听起来就像是布帛撕裂的声音,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根本无法想像这种恐怖的音响居然发自一个生物的口中。
“培林……”山顶上传来一声绝望的叫喊,一个精灵战士哭嚎着冲下山坡。他脚步踉跄,手里拿着尖细的刺剑,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根本没有机会使用自己的武器,数百支利箭淹没了他的身体。虽然没有擅射的精灵们那样的技巧,但成队弓箭手的齐射同样可以灭绝一个生命生存的希望。
高台上,痛苦的尖叫声突然停止了。虽然战场上仍然嘈杂喧闹,但我忽然觉得整片空气变得空荡荡的,就好像什么东西忽然断裂了。
断裂的,是一个年轻精灵的生命。
那个施刑的刽子手此时哈哈大笑地站起身来,他的手中拿着一块猩红色的东西,看上去就像是个破裂的包裹。
这是那个精灵的胃囊,它已经被空手挖了出来。
红焰在我们身边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他几乎要像先前那个为了拯救朋友而赴死的精灵一样鲁莽地冲出去了。事实上,如果不是我们死死把他按在地上,他一定已经这样做了。任何一个良知尚且没有完全丧失的人都不会对这样的景象无动于衷,更何况身为与被害者血脉相融的精灵同族,更何况红焰还是这些精灵的领袖、是他们的兄长、是对他们的生命和前途负有责任的人。
红焰的眼眶中布满了经络和血丝,简直要让人担心他是否会自己仅有的一只眼珠瞪出来。他碧绿的瞳子几乎收缩成了一个小点,死死地盯住高台上那个得意狂笑的刽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