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寒山

解臻离开房间后,一连几天皆没有再出现。

陈殊过了两天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状态,终于在第三天早晨睁开眼睛,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内一股如轻絮般的气息从下丹田升起,自发地绕着他的身体周转一周,当其经过心口的时候,犹如温暖的暖流滋养着钝痛的伤口,生生不息,缠绵不去。

以前使用林辰疏的身体并没有这样的感觉,陈殊很快意识到这应该就是系统给他的任务奖励。

继违反物理学的反物理木制匕首、宛如与生俱来可不费吹灰之力便能使用的轻功后,连荒诞的绝世武功也真的出现了,陈殊开始怀疑这世上大概没有什么是长明做不到的。

但被长明禁锢在这个世界做任务,委实让他心急如焚。

林辰疏苏醒后,王御医再度前来诊断。他又仔细地为陈殊号脉,重新看过陈殊的伤势,这才缓缓拈须道:“真是吉人天相,林公子当初受伤如此严重,今日能够苏醒,实属不易。”

当日他被皇帝传唤的时候,只看到眼前的人全身是血躺在床上,连皇帝身上的衣服也染得湿透,场面触目惊心。

陈殊没有立即答话。

王御医见林辰疏沉默,一张脸苍白无血,还以为其刚刚苏醒还没有缓和回来,又是一笑,宽慰道:“林公子为皇上受伤,刚毅勇敢、舍生忘死,让皇上铭记于心。此番醒来,皇上必然龙颜大悦,诸多加赏。还请林公子这段时间好好养伤,不要辜负皇上一番心意。”

陈殊赴死之前只想一死了之,并没有想过之后会有什么嘉奖,此时听到话又默了默,这才缓缓开口道:“多谢先生提醒。”

躺了数天的喉咙说出来的话嘶哑难听。王御医听了,却很快笑了起来:“这没什么,皇上对你一直很挂心,当初你出出血过多难以止住,是皇上拿出千年罕见的寒山雪参吊住你的一口气息,这才得以续下性命。日后林公子见到皇上,可要好好感恩。”

“……”陈殊虽然听长明一语提过解臻救他的事情,此时闻言还是愣了愣。

王御医则眯起眼睛又拂了把胡须。他在这宫中经历了两朝的皇帝,很多事情自然也看得明明白白,眼前这个林辰疏救了皇帝,若是死了只怪自己命不够硬;若是活着怕是以后皇帝身边少不得此人一把交椅。而现在林辰疏苏醒,他现在多说一句,便可多给人留个印象。

只不过林辰疏这个人和其他人又有点不大一样。王御医初见林辰疏之时,只见他脸上沾着血,脸色骇人的白,明明是濒临死亡的死气,容颜却如同素白的纸上沾染了一丝艷丽,直恍人的心神。

将人从生死线上拉回之后,他在外头将手伸进盆中洗去血水,才听身边同僚暗暗提及,此人好像是京城风评十分不好的断袖……

断袖的林辰疏果然缓过神来,又道了声谢。

王御医亦回神,叮嘱了旁边的宫女何时换药何时服药,这才离开。

宫女不敢怠慢,此间住的是为皇上救命的人,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照顾。

陈殊能动之后又在床上躺了几天。这几天他虽然感觉体内长明给的内息已经自发地修复好新心口上的伤,但想到他也知道解臻在怀疑自己,不敢立刻下床活动,只能在床上熬着数天数。

也不知解臻后面会怎么试探他。

陈殊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刚刚中榜的进士会出现在猎场深林里确实让人怀疑,但他一开始只想保护皇帝之后回到原来的世界,人死后本就归于尘土,哪还想过后续的事情。

现在倒好,没死成,反而多了一堆的怀疑。

陈殊想着怎么应付皇帝,却听给他挽发的宫女小鸢忽然赞道:“林公子,我发现你最近气色好多了,变得越来越好看了。”

小鸢是这几天照顾林辰疏的宫女,年纪十六,一张鹅蛋脸长得圆乎乎的,让陈殊有些想起自己在异世的妹妹。他这几日不能下床,平时便只能和照顾他的宫女聊几句打发时间。

借小鸢的话,陈殊低头看了眼放在被褥上的镜面,只见林辰疏的脸最近清减很多,他脸色的气色其实还没有完全恢复,有几分苍白柔弱。

“……哪里好看了?”陈殊盖上镜面。

“林公子比我见过的先帝嫔妃都要好看很多。”小鸢道。

“……”为什么拿他和这些人比。

陈殊无言,他知道小鸢长期住在宫里,并没有见过外面的事情,当也不知道关于他的流言。

“宫里还住着先帝的嫔妃?”陈殊问道。

小鸢整理林辰疏发冠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很快摇头道:“以前宫里有住着娘娘,走在路上时时常有辇驾经过,但先帝驾崩之后,娘娘们大部分都已追寻先帝殉葬,现在已经见不到这些她们了。”

陈殊是听说过古有殉葬的说法,但如此直接的直观还是第一次,他微微一愣:“殉葬?是皇上下的旨吗?”

一提到当今皇上,小鸢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怎么会是皇上?皇上那个时候应该还在民间。我听说当时是宰相手中有一旨遗诏,里面有写殉葬的事情。”

陈殊又是一愣。

在林辰疏的记忆里并没有涉及朝堂更替一事,大概是林辰疏本人也并不关心此事,亦或是他的这部分记忆也像林辰疏死亡前的记忆一样有缺损,陈殊只记得厉朝的前一任皇帝宣布驾崩之后的一年,才有新帝宣布登基。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皱眉,露出一丝古怪:“你说皇上那个时候还在民间?”

小鸢点头,小声道:“宫里都在说,圣上是先帝在民间的私生子,一直都在宫外生活,后来是太尉发现了皇上,这才带回朝中继任正统。”

“……”解臻的身世居然是这样的?

陈殊诧异,但想起那天齐言储谈及解臻咬牙切齿的声音,好像这流言确实有可信之处。

说话间,小鸢已经将林辰疏整理妥当,又找来御医开的药膏均匀的搅拌,放在床头,随后取来托着绷带和剪刀的托盘,看向林辰疏。

“!”陈殊立刻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拿过药膏攥在手里,朝着小鸢露出彬彬有礼的微笑:“小鸢姑娘,敷药的事我自己来便可以。”

小鸢:“……”

陈殊攥紧药膏。

前几日他虽有意识,但无法动弹,宫女替他替换胸口的绷带的时候都觉得甚是尴尬,现在自己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自然不肯让旁边的人再在他身上折腾。

尤其是小鸢还是个妹子,和他的妹妹一个年纪。

“林公子,你还伤着,还是我来吧。”小鸢道。

“不、我自己来。”

“……”

陈殊说着,又把小鸢手中的绷带给拿了过去,略一犹豫又道,“小鸢姑娘,男女有别,你在旁边的话……我上药有些不大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