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可以接受你的潜规则

“不用。”

我想也不想地拒绝,将手伸向商牧枭,示意他还回手机。

“你想好了?这附近这个点很难打到车。”他看向雨里,视线落在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悍马上。

漆黑如墨的庞然大物像怪物一样矗立在空地,存在感十足。

“好不容易开了辆‘大车’。”

我继续朝他伸手,不为所动。

他嗤了一声,将手机丢回给我,随后又退到墙边。

雨还在下,不知何时才能结束,水珠从屋檐断断续续坠下,车还是打不到。

仿佛整个清湾的车都绕开了这里,又仿佛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拉进了一个拒载的黑名单。

商牧枭双手插兜,靠着墙,望进雨幕看了很久。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走,但他就是没走。不仅没走,还安静的像团空气。

我不确定他是在发呆,还是在赏雨,亦或更缺德点——看我笑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对能打到车已经不抱希望,不再去看手机。

“我说了,这附近很难打车。”

只是稍稍疲惫地叹一口气,那头商牧枭就好像一直关注着我的反应一样,尽说些幸灾乐祸的话。

我今日遭的难,来日都会算在沈洛羽头上。

“把车开过来。”我将手机塞进外套口袋里。

商牧枭偏头看过来:“啊?”

拖长的腔调,完全不是惊讶的语气。我确定他听到了也听懂了,只是恶劣地想再听一遍。

而说不说第2遍,对我来说其实也没差别。

出轨是从零到∞的区别,示弱也当如此。

“把车开过来,快去。”我看着他,下巴朝悍马所在的位置抬了抬。

商牧枭直起身,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容,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朝我伸出手。

“伞给我,我讨厌淋雨。”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我就忍不住多想。

将挂在轮椅扶手上的雨伞递过去,我迟疑地问道:“你不会是为了我的伞才一定要送我的吧?”

他握住伞身,冲我笑了笑:“是又怎样呢?”说罢猛地一抽,撑开黑伞吹着口哨走进雨里。

黑色悍马横停在我面前,商牧枭下车后拉开后车门,一副恭迎大驾的模样。

虽然我的下肢还有一点感觉,但商牧枭这辆车也太高了,光凭我自己根本上不去。

我怀疑他就是算准了这点,在这看我笑话。

定在原地,我半天没动静,黑洞洞的车厢宛如巨鲨之口,险恶地朝我大张着。无论哪一感都在告诉我,这不是个好主意。

“需要帮忙吗?”终于,商牧枭像是看够了戏,决定不再将自己伪装成一朵附在车门上的人形蘑菇,冲我伸出了援手。

看一眼幽森“巨口”,又看向商牧枭。这不是个好主意,谁都知道,但我仍不可避免地要自投罗网。

“劳驾,扶我一下。”我递出手,再一次示弱,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适应了。

就算有商牧枭的帮助,过程仍然不太顺利。

十二年前,一场严重的车祸致使我脊椎受损,下肢瘫痪,两条腿从那天开始彻底成了摆设。我早已接受现实,也认清自己下半生注定要与轮椅为伍。

头两年,医生让我积极复建,认为我虽然无法再像正常人那样行走自如,但或许可以短暂站立一会儿,偶尔靠着拐杖在屋子里走走。

我并没有觉得这有好到哪里去,但父母坚持,我也只得开始痛苦的复建。接着,所有的尝试均以失败告终。我人生头一次明白,原来不是所有努力都能得到回报。而比起失败带来的沮丧,父母脸上那难以掩饰的失望让我更觉得煎熬。

复建终止,我不再作任何努力。父母从一开始的怒其不争,到后来彻底死心对我放任自流,也不过用了两个月。

事后想想,他们可能用这两个月已经想得很明白。与其在我这个废人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再要一个孩子,重新培养,还更靠得住一些。于是第二年,北岩就出生了。

“你这样我没法走路。”

早知今日,我当年该更用心些复建的。

我全身一半的重量都在商牧枭脖子上,他被我带得歪倒下来,姿势变扭地撑住轮椅把手,语气已经开始变得不耐。

“那你可以想个更好的姿势。”我两手勾住他脖子,努力让自己不摔倒,而就在我话音落下第二秒,整个人一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商幕枭打横抱了起来。

我颇为震惊地盯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

“这个姿势就很好。”他微微一笑,将我稳稳送进后座。

落到实处,受惊过度的心脏才缓缓恢复正常节拍。

“你这个怎么收?”商牧枭摸索着轮椅结构问道。

我回过神,指挥他怎样正确折叠轮椅。他很快找到窍门,收起轮椅塞进了后备箱。

告诉他地址后,他设好导航,我们便再无交流。无论是那天关于“机会”的对话,还是方才互助小组里的一切。

雨越下越大,逐渐形成瓢泼之势。车内除了雨刮器有规律的机械声,再无其他。

打开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晚上雷暴的概率接近80%,看来这场雨还有得下。

路上花了半小时,进了地下停车库,商牧枭直接将我送到了电梯口。

下车时,依旧是他抱我下去的。这次我做好了充足心理准备,有记得跟他说谢谢。

但让我意外的是,商牧枭放下我后并没有马上开车走人,而是将车门一锁,与我大眼瞪小眼起来。

“做什么?”我蹙眉问他。

“有点渴,我能上去喝杯茶吗?”他的语气就像走进便利店问老板要麦旋风的死小孩,透着令人迷茫的理所当然。

“很抱歉,不能。”我干脆利落地回绝,之后操控着轮椅往电梯而去。等走出一段,回头看过去,发现商牧枭竟然跟了过来。

我调转轮椅直面他,再次重申:“我说了,不能。”

“我听到了。”双手插在牛仔外套里,商牧枭的模样看着有点无赖。

我甚至已经脑补出了他的潜台词——我听到了,但那又怎样呢?你能打断我的腿,让我无法再跟着你吗?

我不能。

我看了他一会儿,拿他无可奈何,索性也不去管他。

商牧枭就这样跟着我,一路坐电梯,上楼,和我来到了同一扇门前。

当我用指纹锁开门时,他就靠在门边看着我。

“你一点没有防范心吗?”他似乎感到不可思议,“要是我想杀人夺财怎么办?”

开门的动作一顿,我古怪地望向他。

“你开着几百万的车,夺我的财?”

他可能也意识到这事有点说不过去,换了套说辞道:“那就……夺色?”

将门打开,我听了他的话,直接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