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七五章 未雨绸缪

张永骂再多都是徒劳,他只是监军,没有直接调动兵马的权力,就算他想调派,连沈溪这个主帅都指使不动京营这些大爷兵,何况他一个宫里的太监?

张永倒是可以凑出银子来,当作犒赏发下去,让官兵收到钱后听从他的,但一个不出宫的太监平日可没多少外快,仅仅靠俸禄能有多少存款?出来后他也没能从沈溪这里得到好处,还想贪点儿银子当棺材本,此时让他出血,难上加难。

“张公公稍安勿躁,在下已派人将消息分送到朝廷和九边各镇,点明鞑靼人主攻方向很可能是宣府,让各路人马随时前往宣府策应。”

“至于鞑靼人近来突然在战场上失踪,以在下想来,他们应该是沿着草原外长城一线,从大青山往宣府镇挺进,准备跟混进关内的鞑靼兵马来个里应外合,直接攻破宣府镇各处关口,以此作为突破口,从而进犯我京师之地!”沈溪分析道。

张永怒不可遏:“沈大人说是就是?现在你又没得到鞑靼人的具体动向,只是用脑子随便猜想,就敢如此言之凿凿?”

沈溪笑道:“如果猜得不对,那就说明鞑靼人主攻方向不在宣府镇,岂不正合张公公之意?”

张永被说的一怔,仔细思量,觉得沈溪说的有理。

鞑靼人不来,确实正合他意,应该发愁的反倒是鞑靼人正好如同沈溪预想的那样,直接杀到宣府,那现在大军的处境就危险了。

鞑靼人并不是不懂兵法,在明知大明有援兵的情况下,不围城打援会做什么?何况沈溪这路人马数量不多,对外号称五万兵马,骗骗大明百姓还可以,鞑靼人可不吃虚张声势这一套。

就算沈溪真带五万兵马又如何?

鞑靼人只需要派出万人左右的骑兵队伍,就足以应对,甚至可以战而胜之。沈溪绝对不会傻到带着兵马在原野上跟鞑靼人展开正面交锋。

“那沈大人,你可说明白了,你去信往何处?咱家怎不知晓?”

张永现在不再关心鞑靼人来不来的问题,他希望鞑靼人别来,但他知道沈溪是皇帝器重的大臣,有真本事,绝非只会纸上谈兵的毛头小子,他现在很想知道援兵的情况。

张永心里嘀咕:“明明我们才是援兵,现在却又说我们是诱饵,用来吸引北寇的注意力,需要其他兵马前来救援,这不是自找麻烦吗?还不如一口作气进入宣府城,以宣府城以及周边卫所关隘作为屏障,跟北寇交战……哪里用得着这么多复杂手段,别最后把自己小命葬送了。”

沈溪解释道:“京城、大同镇、太原镇,甚至是三边的固原镇,都已派人前往送信。为了避免路上遇到鞑靼游骑,太原镇和固原镇那边我特地让人走固关和潼关,虽然时间长了些,但胜在路途安全。”

张永听了更加着急:“这些地方……怎么可能会有援军到来?京师光顾着戒严,绝对不会派出援军,至于居庸关,沈大人出塞的时候便见到了,居庸关守军责任重大,不可能轻移一步。”

“至于大同镇和太原镇等地,他们自顾不暇,哪里会有援军……我们是否只有等待宣府镇援兵一途?不对不对,若北寇用的是围城打援的策略,宣府镇届时将会被鞑靼兵马重重包围,那我们不就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

对此,沈溪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如果朝廷对本官不信任,或者是各路人马都只顾着自保,或许真有可能出现张公公所说的情况!”

“沈大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无论如何你都不该拿我们的生命犯险,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吗?快速进兵宣府,到宣府后驻兵,无论北寇是否到来,我们安守城中,北寇要破城始终不是容易的事情,那岂不是更好?”张永质问道。

沈溪摇头:“此番鞑靼人里应外合,宣府以北的长城关隘,很多都是景泰年间构筑,年久失修,城墙外高内低,对内近乎不设防,若鞑靼人全线进攻,长城防线沦陷只是时间问题,如今唯一无法确定的便是宣府城能够坚持多久。”

张永骂道:“沈大人分明是长北寇志气,灭我大明威风!”

沈溪叹道:“在下曾去过西北,沿途观察边塞情况,宣府段长城本就在各镇中不起眼,以前之所以宣府受袭较少,概因犯我大明的瓦剌在草原西部,距离宁夏镇和延绥镇相对较近,就连前几年屡屡扣边的鞑靼火筛部,也是在靠西的方向,很少会绕道进犯宣府之地。”

“总的说来,宣府段长城外墙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宣府作为沟通京师与三边的枢纽,更多是作为九边重镇粮草储存、中转和供应地,防守方面侧重对外不对内,这对鞑靼人来说是一个可趁之机。”

“如今统领鞑靼各部的是以察哈尔八部为主的达延汗部,其汗部所在,恰好距离宣府较近。一旦夺得宣府镇储存的粮草,则鞑靼人过冬的粮食便可无虞,无论是撤回草原还是南下我京师,都可游刃有余。”

张永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只知道草原上多为蒙元余孽,称呼为蛮子或者是北夷、北寇,在他看来,所有鞑子都一个模样,根本分不清有什么区别,更别说是鞑靼内部的权力变化,还有他们的汗部和王旗所在。

“沈大人是如何得悉这些?”张永问道。

沈溪道:“可能跟在下平日就调查过北方草原人动向有关,还有很多是临出发前,五军都督府和兵部所给予的案牍资料!”

沈溪当然不能说他所知道的这些是从后世的历史书上看来的,其实明廷对于草原上的动向知悉甚少,主要跟草原游牧部落的权力核心总是变化有关,之前是瓦剌称雄,转眼鞑靼人又强盛起来。就连鞑靼人的大汗,也不是一成不变。

大明没那么多斥候去草原上刺探情报,很多情报的更新相对滞后,根本没法做到沈溪这样博古通今,对草原部落的兴衰了若指掌。

张永听说沈溪是从五军都督府和兵部得知的情况,当下就信了,他读书不多,对于三元及第的沈溪,没有质疑的资格。

“如今宣府危在旦夕,若各部兵马能及时回撤,可将鞑靼人的阴谋扼杀在摇篮中,否则在鞑靼人攻陷宣府各处城塞后,鞑靼人入侵中原将会更加方便。鞑靼人很可能从之前的骑兵劫掠,变成稳扎稳打的攻城略地,到那时,京畿周边恐不能抵挡鞑靼人入侵,京师将会全面告急!”沈溪道。

张永急得瞪大了眼睛:“沈大人就会出言恐吓,京师告急,你上报朝廷,跟咱家说有什么用?”

“罢了罢了,沈大人,您当诱饵也好,引蛇出洞也罢,咱家求求您,让咱家这把老骨头别葬送在西北之地可好?咱家下辈子都会记得您的大恩大德,您就饶了咱家这一回,等回去后在朝堂咱家绝不给您找半点儿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