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七八章 纸上谈兵
沈溪此番领兵,力求稳扎稳打,不会冒险突击,在地形不熟悉的情况下,任何冒进都非常危险。
沈溪不敢求一战得胜,朝廷给他的任务,并没有时间方面的限制,完全可以堂而皇之慢慢施展手脚。
六省兵马、粮草资源都可以任驱策,这对沈溪来说条件非常宽松,他可以趁机将耐旱的新作物推广开来。
在新作物引进大明两年后,随着闽粤地区大面积栽种,种子方面已经没有任何问题,终于可以在大明加大推广的规模和力度。
虽然暂时这些作物无法进入北方,但在南方之地,尤其是西南贫瘠的山地和丘陵地区展开玉米、番薯等作物推广,对于缓解这一地区的民族矛盾帮助很大,可以让老百姓吃饱肚子,并促进畜牧业发展。
而在京城,朱厚照也在关心这场战事。
朱厚照很后悔,自己前脚刚离开湖广,没过多久便听到西南那边战事规模成倍扩大,就连两省总督沈溪都不得不亲自领军出征,兵马虽不多但也有四千之众。
之后沈溪被朝廷任命为左都御史,并挂兵部尚书衔统筹六省兵马,朱厚照得知后更是懊恼不已,自己白白错过跟沈溪并肩作战的大好机会。
“沈先生可真是狡猾啊,他一定事前知道了什么消息,这才急着把我送回京城,结果他自己领兵作战去了……回头他一定会说什么担心我在战场上出事、一切为了我着想云云,他有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却从来不想着我,太可气了!”
在朱厚照心目中,打仗是好玩的事情,可以逞英雄耍威风,成就赫赫功名。
至于流血和死人那都不存在,即便朱厚照亲身经历过血与火的战场,到现在依然不能领会战争的残酷和无奈,总是把沈溪带兵打仗看得非常简单,殊不知沈溪压根儿就不想上战场,因为就连他老师自己都怕自己有一天上了战场回不来。
随着南方战事深入,更多的消息传到京城,朱厚照开始从不同渠道了解沈溪在战场上调兵遣将的事情。
但有件事朱厚照却不得不认真面对,那就是自己曾祖母的去世,以及父亲朱佑樘病情突然加重,虽然还未到一病不起的地步,但身体的衰弱却是非常明显,这两件事成为当前朝廷的重中之重。
此时已经是弘治十七年八月,朱祐樘的身体原本就没有根本性的好转,在太皇太后周氏病逝后,朱祐樘的身体莫名其妙就垮了,这次病来如山倒,或许只是悲恸过度,再加上小小的风寒,但因他本来身体就非常差,任何一点负面情绪以及微小的病症都会在他身上呈现出可怕的后果,周太后去世的次日便卧榻不起,好在经过太医急救,如今身体终于有所好转,可以恢复上朝,但依然让文武大臣为之捏了一把冷汗。
其实朱祐樘的主要病因,并非是受情绪影响又或者小小的风寒所致,而是日积月累服用含铅、汞的丹药造成的重金属中毒,在身体大不如前后,小小的肇因就会带来连锁反应,把病况无限制放大。
八月二十三,这天有朝会,朱祐樘为了让儿子早点适应当皇帝,如今每次朝会都带上儿子,一般是让朱厚照在帘帐后面倾听,等朝会结束,朱祐樘会跟儿子探讨一下,说一些朝会上议论的事情,顺带听听朱厚照发表意见,然后由朱祐樘做出点评,弘治皇帝用这种方式让儿子快速成长起来。
今天的朝会也不例外。
随着弘治皇帝身体每况愈下,渐渐地午朝已成为定规,故此朱厚照不用去得太早,而且当天上午不用上课,可以自个儿在撷芳殿内自由活动,熊孩子优哉游哉地拿着兵书认真阅读,试着想找到什么妥当的方法“帮助”到沈溪。
朱厚照准备把自己的“远见卓识”整理记录下来,然后写成信件送到沈溪手上,达到自己“运筹帷幄决战千里之外”的意图。
……
……
寝殿中非常安静。
朱厚照用毛笔在纸上整理自己的想法。
南方有叛军几十万,必须要分而化之,需以优势兵力打击敌人的零散兵马,再就是整顿出一路强军突击桂林府,最好是能整训出两万精兵,而且以轻骑为宜,如此可轻装上阵,再以火铳和火炮攻击桂林府城墙……
在朱厚照眼中,这简直是一次土木堡之战的翻版,而且此番朝廷兵马强横,占有数量上的优势,再加上沈溪擅长练兵,怎么着都可以训练出雄兵十万,个个以一当百,战胜那些南方蛮族应该不在话下。
朱厚照已经在幻想沈溪领兵亲自冲上桂林府城头,士兵们在他身边摇旗呐喊的精彩画面。
可他忘记了一个基本的事实,南方地形多变,山高林密,根本不像北方那样地势平坦,而且沈溪手头上没有骑兵,大明几乎所有骑兵都在九边要地,南方地区骑兵少得可怜,沈溪只能依靠步兵作战。
另外,就算沈溪能拉出十万兵马,他也不会全部派上用场,因为他手头没那么多银子和粮食养这么多兵马。
打仗需要花钱,名义上朝廷负责所有开销,但现在偏偏朝廷缺钱缺粮,根本无法调拨给沈溪,只能由其自行筹措,等于是给了沈溪一个空头元帅的名号,让他根据手头的资源来打这场仗。
张苑在旁边站了很久,见朱厚照写写画画半天,眼看快到中午了,他忍不住出言提醒:“太子殿下,该往乾清宫去了……”
之前因为没陪同朱厚照前往坤宁宫,张苑白白挨了二十大板,到现在屁股上的伤口还没痊愈,如今就算是朱厚照往外走一步路,他也寸步不离,唯恐再落得个冤枉被打的悲惨下场。
朱厚照有些不耐烦地喝斥:“着什么急?没看到本宫正在制定西南作战方略吗?如果耽误了大事,你可担待得起?”
张苑一脸苦笑,心里暗自嘀咕,我的小祖宗诶,你真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吗?西南那犄角旮旯发生的战事,也值得您老人家关心?
再说了,就算您关心,可谁会听您的?我那小侄子行事可是刚愎自用得紧,想一出是一出,总是固执己见,将来指不定成什么样子呢!
一直又拖拖拉拉了小半个时辰,在张苑催促不下十次之后,朱厚照才施施然站起身来,把桌上的纸张用镇纸压好,对旁边服侍的几名小太监道:“看好了,如果出了什么岔子,回来把你们的脑袋给砍了!”
在学会威胁恐吓这一套后,朱厚照在东宫成了凶神恶煞的瘟神,现在太监和宫女都怕被朱厚照怪罪,因为轻则会被打板子,重则就要被调离,有的甚至会被吊起来毒打。
朱厚照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仁慈,他从未把身份卑微的太监、宫女放在眼里,但凡他觉得看得不爽的人,一律逃不过他“毒手”,这也是他身为国之储君的骄傲,而且他很希望每个人都怕他,这样他才觉得倍儿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