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三〇章 利用
沈溪领兵从桂林府到南宁府,需要折返柳州府城马平。
再从柳州府城往南,跨来宾、宾州进入南宁府的永淳县境,再转而向西,沿着郁江北岸抵达南宁府城宣化,这一路会很艰难……广西中南部地区多山川丘壑,尤其过了宾州县境官道两旁全都是未开发的山林,到晚上除了要防备交趾兵马偷袭,还要警惕豺狼虎豹。
在这时代,广西中南部许多地区根本就是原始丛林,在这地方行军,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沈溪料想自己大概会在十一月底抵达南宁府城,至于战事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就连沈溪自己也没个定论。不过他判断,估摸来年开春前后,交趾犯边兵马会被驱逐出境,至于后续是否带兵入交趾,要看具体情况而定。
照理说在没有得到朝廷准允的情况下,沈溪不太可能领兵进攻交趾,因为这涉及很多问题,比如一旦光复交趾最简单的州府设置以及大量配套的官员,他就解决不了。沈溪现在只等朝廷的安排,以他的判断,皇帝应该希望打一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帝的意志,虽然在短时间内无法压制朝中大臣,但随着时间逐步推移,一切都有可能,皇帝就算越过内阁直接下旨让他平交趾,朝中大臣也不能说三道四。
……
……
沈溪领兵南下时,宁化沈家刚好完成一轮家族合并。
沈家几大分支,决定把沈家重新整合在一起,虽然未居住在同一屋檐下,却完成几代子孙的论资排辈,沈溪原本在沈家是七郎,但经过如此一整合,成为了十四郞,沈溪多了很多弟弟妹妹,只是这些人跟沈溪隔了两代,只不过大家都姓沈而已。
周氏为了这事儿,忙里忙外,但在谢韵儿眼里,自己的婆婆纯属瞎忙活,根本见不到成效。
沈家的利益,显然不及沈溪的利益来得重要,谢韵儿几次劝说周氏离开,但周氏热衷于当一个可以传承数百年的世家大族的族长,一个满脑子封建思想的女人,从被压迫者变成上位者,心态一时转变不过来,当初被人欺压,现在必须要找补回来,周氏铁了心要把沈家捏合到一块儿,然后实现她当家主的“野心”。
但沈家几大分支,将沈家辈分重新排定后,似乎对后续家族整合不怎么感兴趣了,因为他们不想养活沈明文这样的闲人。
论地位,沈家李氏一脉高高在上,但若说经济状况,如今可不太好,据说欠了一屁股外债,连宅子都抵押出去了,人没地方住,大家整合到一起家族财产必然充公,各家已习惯过自家的日子,显然不愿意把经济大权拱手让人。
偏偏周氏不懂这道理,她一直找沈家几大分支的主事者商议,希望沈家快点儿合并且接受她的领导。
可惜其他各支的人只是一味推搪和敷衍,久而久之,连见识不多的周氏都发现问题不对,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这天她找谢韵儿商量,上来便哭诉:“……啊,你说说看,为娘一心光大沈家,合在一起会亏待他们吗?当初是他们求着沈家合并,现在倒好,合到一半就没了下文,怎么着,以为老娘好欺负,被他们涮着玩儿,是吧……”
周氏对自己的儿媳妇一向不错,这次发脾气倒也不是针对谢韵儿,但怒气一上来,说话没个遮拦,全都是抱怨,从沈氏这个大家族再到李氏一脉各房,然后到沈溪后院,但凡能数落的人都被她说了个遍。
谢韵儿作为晚辈,自然不会跟周氏争论什么,等周氏骂得差不多了,脾气自然也就消了。
等周氏安生下来,谢韵儿问道:“娘,不知我们几时动身前往武昌府?”
这个问题把周氏问住了,她想了想道:“你不说为娘都忘记了,咱要去见憨娃儿,这几年东奔西走,憨娃儿他奶奶一走,沈家上下感觉乱成一锅粥……哼,就是他大伯喜欢出来闹事,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到头来沈家人心涣散。”
“好儿媳,要不咱过了年再走?”
谢韵儿哭笑不得:“娘,之前不是说好了么,把沈家的事大致处置完,就启程前往武昌府!这都已经入冬了,天气越来越凉,再过些日子,怕是路就不好走了……江南地界,到了冬闲,盗匪可不少,咱这一路拖家带口,行李众多,若是路上遭遇不测怎生是好?”
不说盗匪还好,听到这个周氏的脸色顿时变了。
当初她遇到过盗匪,因多嘴多舌,差点儿被抓去当“压寨夫人”,幸好有沈溪的名头震慑,以至于她能逃过大难,但犹自心有余悸。
周氏道:“入冬后盗匪多?那更不能走了,咱正好缓缓……之前憨娃儿不是说过了吗,他还在广西那边打仗,一时半会回不了武昌府,我们一大家子过去做什么?那边人生地不熟,这边至少有家里人。”
“我看要不这样,好儿媳,你有时间回汀州府看看,娘特准你回一趟娘家,看看你爹娘和兄弟姐妹……哦对了,你没有姐姐,但看看弟弟妹妹总是可以的,家里这边不用你操心……”
谢韵儿心想,婆婆到底怎么了,难道她不知道嫁出去的女儿轻易不能回娘家?越是有身份地位,就越应该明白事理,那些市井妇人跟丈夫拌嘴后回娘家的丑事常有,但我身为沈家媳妇,岂能为相公脸上蒙羞?
婆婆还说她能处理好家事,我看我不在,她什么事都干不成,这边沈家人已明显在对她耍心眼儿,她还不知道……不行,我得留下来,提醒她多注意,要走一起走!
谢韵儿打定心思,道:“娘,您说的什么话?我既是沈家妇,自然不能轻易回谢家门,这道理您应该懂。”
“再者说了,如今沈家其余分支的人,看中的不过是相公和六叔的功名,想借住功名使得他们家中的田产合法避免缴税,同时躲避服徭役。至于别的事情,他们必然不会顺着娘的意思,娘为何就不明白呢?”
周氏虽然平时疼儿媳,但被谢韵儿指出问题,感觉面子有些挂不住,语气顿时变得生分起来:
“儿媳,有些话不是你们晚辈该说的……为娘自个儿知道怎么做,你顾好自己的事情便可!”
谢韵儿当然听出婆婆对自己有意见了,如果是平时,谢韵儿不会自寻麻烦,选择沉默不语。但此时本着对沈家负责的态度,谢韵儿劝解道:
“娘,有些话不中听,但儿媳还是要说。沈家其他分支的人,从未曾真正想过要把家合在一起过日子,现在论资排辈后,名义上他们已经归入沈家门下,每年光是少缴纳的田赋和免除的徭役便可省下不少钱,目的已经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