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谁杀了我(十三)
之后的调查取证过程进行得很顺利,鉴于尹邪现在重伤未愈,白檀又行动不便,警方并未进行强制拘留,白檀便缴纳了高额的保证金,在季青阳的帮助下,为尹邪争取到了取保候审。
警方虽然同意尹邪留在医院,但同时也派了两名警员过来,名为陪护,实则暗中监管。
半山别墅那边被封锁了起来,白檀和尹邪暂时不能回去,何况里面毕竟刚刚死过人,即便警方允许他们进入,白檀心里多少也有些膈应。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在白檀几人的精心照顾下,尹邪身体快速康复起来,期间二人多次到警局配合警方工作,因为表现良好,态度端正,与负责陆吾案的几位警官建立了十分友好的关系。
半山别墅那晚虽然危机重重,但好在最后有惊无险,白檀除了精神上受些刺激,身体上只有几处擦伤,因此在医院待了两三天后就已经完全痊愈了。
不过为了就近照顾尹邪,白檀特意拜托季青阳帮忙买了一张折叠床,安置在尹邪病房内,虽然那折叠床自在这里安家落户起就一直形同虚设。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陆吾案即将开庭审讯,尹邪也被警方人员提前押送走。
出了这么大的事,魏家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显然是打算独善其身了。白檀没什么亲近的朋友,身边又离不了人,在季青阳的劝说下,无奈听从对方建议,决定在季家暂时借住一段时间。
这天傍晚突然起了一阵风,吹拂到身上阴嗖嗖的,天边云层翻卷,墨色涌动,随时都能滴下水来,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直陪伴在身边的人突然被带走了,白檀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心脏缺失了极为重要的一块,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的。
季青阳提着满满一大袋子水果进了家门,一眼看到矗立窗边,形单影只的少年,凑近细瞧,脸上果然带着几分郁郁之色,不由心下了然,有意打趣道:“想什么呢,连我进来了都不知道。”
白檀短促地啊了一声,迅速回过神来,“你回来了,警局那边怎么样?尹邪还好吧?”
季青阳掰下一根香蕉,塞到白檀手里,“唔,放心好了,看守所里的伙食没你想象中的差,我们也不搞刑讯逼供那一套,尹邪好吃好喝的,看起来挺精神的,说起来,那位魏平魏律师还真有两把刷子。”
魏平是最早被魏老太太收养的那批孤儿当中的一个,因为亲生父母不详,索性跟着姓了魏,或许是兴趣所在,长大之后坚持研修了法律,并在这方面表现出惊人的天赋,堪堪二十岁就被魏家视作重点栽培对象,毕业之后顺利进入魏家律师团,成为南城赫赫有名的金牌律师。
这样一个人,单凭尹邪和白檀的身家,是无论如何都请不动的。幸好,白檀还有另一层身份,那日在医院醒来后,为了保证尹邪安全无虞,陆吾案万无一失,时隔多年,白檀再一次亲自打电话到魏家主宅,以自愿放弃继承权的代价,换取魏家人出手相助。
尹邪错手杀死陆吾一事,对权势滔天的魏家人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即便是魏家律师团当中资历最浅的新人,照样可以十拿九稳。魏家人向来精明的过分,这样划算的买卖,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为免白檀反悔,立刻就派了最得力的魏平过来,同时将白檀签署过的协议书顺利拿到手。
白檀以手中最后一点筹码,来帮助尹邪渡过此次危机,到底值不值得暂且不说,单就魏平这个人而言确实是能力卓越,面对警方质疑和刁难,仍然泰然自若,驾轻就熟,分明是大材小用了。
想到一手打造出南城不败神话的魏平,白檀惴惴不安的心也轻松不少,满怀期待地说道:“但愿噩梦早些结束吧。”
魏平果然不负他金牌律师的称号,辩护过程精彩犀利,妙语连珠,且辩护内容有理有据,逻辑严谨,证据充分,成功证明了半山别墅那一夜,事发突然,且陆吾蓄意杀人在前,已经对白檀和尹邪两人的生命安全构成严重威胁,尹邪奋起自卫,事出有因,之后陆吾坠楼而死,纯属意外。
尹邪也表现得十分平静,坦然应对公诉方的质问,思路清晰,言辞得体,但在面对陆吾照片时又会偶尔流露出丝丝懊悔,混合着害怕和伤感,神态脆弱而无助,让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也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罢了。
审判持续了一天,最后法官听取各方意见,参考陪审团的建议,阅览了市人民医院对尹邪的重伤鉴定材料后,当庭宣判尹邪防卫过当罪名不成立。
白檀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差点喜极而泣,尹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不动声色地将季青阳挤到一旁,一把将白檀抱入怀中,枕在对方肩上,激动地呢喃道:“太好了,太好了……”他悄悄耸动鼻尖,轻嗅少年身上清淡好闻的气味,藏在暗处的脸,露出狂乱和痴迷。
季青阳尴尬地搓了搓手,隐约觉得方才那一瞬间,尹邪身上似乎迸发出让人退避三舍的危险气息,与他平日温和无害的形象大相径庭,但是转念一想,尹邪遭逢大难,现在好不容易化险为夷,性格会产生一些变化,也在情理之中。
因为尹邪年长白檀几岁,日常相处过程中,一直都是沉稳可靠的兄长模样,鲜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白檀深受触动,非但没有觉得好笑,反而下意识地轻拍对方背部,柔声安慰道:“没事了。”
身形高大修长的青年紧紧偎在少年身上,仿佛他才是那个柔弱可怜,离不开对方照顾,苦苦祈求庇护的人。
我怎么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呢,季青阳暗道,即便两人之间确实存在依附关系,那也应该是尹邪处于主导地位啊,毕竟白檀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离了人寸步难行,尹邪又怎么会做出一副被白檀攥住命脉的样子呢?
尹邪不在的这段时间,季青阳虽然在照顾白檀方面十分用心,但他毕竟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性格还有些大大咧咧,空有一腔热情,真正着手去做时却错漏百出,闹了不少笑话,白檀又担忧尹邪,以至于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整个人都憔悴了几分。
尹邪眼尖地瞥见白檀手腕间添了一道两三厘米长的伤疤,微凉的手指贴上去,缓缓摩挲一会,垂着眸子问道 “这是怎么弄的?”
白檀不以为意:“哦,这个啊,烧开水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
尹邪听得心疼不已,满脸惭愧,半是诧异半是责怪地说道:“烧开水这样的粗活竟然要少爷亲自做?”
季青阳:“……”
白檀诡异地沉默了一会,深刻地认识到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自己恐怕都要被当做瓷娃娃供起来了,于是语气艰难地说道:“……其实还好,都是小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