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要说黎荀落是个死脑筋的人,那倒也确实是的,言辞中肯,一点都不偏颇。

但凡只要是她认准了的事情,要么就干脆不做,要么……就直接撞个头破血流,否则绝对不会在半路止步回头。

这一次钟携和她之间的事儿,也就正是这个侧面论证的最好写照。

可有一点不一样,她后悔了。

*

范小简把黎荀落送回家后,天已经黑的挺重,云层黑厚,压在头顶上总有些让人喘不过气。

六点多的时候,路灯就已经早早的亮起。小区里面的路灯跟不要钱一样,锃光瓦亮,目光所及一清二楚。

黎荀落解开安全带,眯着眼睛往窗外看了一眼,说道,“晚上还有事儿没?没事儿的话在这歇了吧。晚上估摸着得下雨,你来回跑一趟怪麻烦的。”

“好。”范小简应了声,往窗外看了一眼,随后把车倒进了车库里。

她举着伞从车库出来的时候,外面果然下起了雨,而且势头还不小,这么会儿的功夫,地面都已经湿透了。

她哆哆嗦嗦的夹着胳膊跑进了屋里,发现屋里面的灯已经全部亮起,暖融融的灯光撒在室内,几乎是瞬间就驱散了冬日带来的跗骨严寒。

这一下,范小简只觉得自己恍惚又突然回到了很久以前。

那时候黎荀落和钟携全都住在这里,钟携有时候会在客厅看剧本,她和黎荀落就会在一边的沙发上聚精会神的看,活像是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儿似的鼓掌叫好。

不管怎么都叫好。

那个时候的暖气也很暖,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因为过年才独有的笑意,红光满面的一起商量着,三个人的年夜饭要去哪吃,还是自己做。

不过往往,都因为范小简是最小的那一个,所以在黎荀落和钟携不知道去哪的时候,总会应和着她的要求,找一家小朋友喜欢吃的店。

像是一家三口似的。

范小简脸上多了抹温和,她搓了搓手,把雨伞放进伞架上,脱掉外套说,“落落姐你饿吗,我弄点吃的吧?”

黎荀落说了句你看着弄,之后就打着哈欠打算上楼洗澡,也在外头折腾一天了,有点累。

范小简摩拳擦掌的走到了厨房,环视了一圈,满意的发现居然还有不少可以利用的东西。

*

洗澡前的黎荀落总要墨迹上好一会儿,给自己做洗澡前的心理建设——这完完全全是以前留下来的老毛病。

北方的冬天虽然有暖气,但是也不是人人都用的起的。

毕竟一个季度就是四五千甚至更高的收费额度,而第一次安装的费用更是要好几万。

所以很显然,她和钟携,从前就是那种用不起暖气的人群之中的一个。

所以那个时候,每一次想要在冬天洗澡都要鼓足巨大的勇气,因为明知道在洗的前十五分钟左右不可能热的起来,一边发抖一边靠着花洒一点的热水汲取温度的感觉也十分的令人觉得悲伤了。

黎荀落想着当年每次都哆哆嗦嗦洗完澡,又尖叫着从卫生间跑出来的自己,不免有点失笑。

那时候也真是傻的可爱,丁点儿事儿就咋咋呼呼的像个小毛猴儿。

可笑过之后,她又觉得心底涌上了一阵彻彻底底的失落。

因为从前的冬天,她们两个人之间永远都是钟携先洗澡,等她洗完之后,浴室也会变得很暖和。

把浴室弄得热腾腾的之后,她再进去,就不会觉得冷了,水蒸气会让余温持续上很长时间,而且每次钟携还都会非

常细心的把里面的积水打扫干净,并不会弄得到处都湿漉漉的局面。

她在梳妆台前坐了一会儿,目光下意识的在一个角落停留了一瞬。

过了大概两秒钟,意识到了什么时候,那一瞬间,黎荀落只觉得周身寒冷,仿佛于四九寒天内失足坠入了冰窖般,在暖气充盈的室内也感受不到丝毫的热意,就连指尖都传来了隐隐约约冰凉的刺痛感。

她抿了抿唇,起身在桌子上翻找了无数次,可最后都无疾而终。

到这个时候,她才终于能确定——她的戒指不见了。

不光是戒指,甚至就连装戒指的那个绒布盒子,也一起不见了。

黎荀落闭了闭眼睛,又仔细看了看手机上的远程信号。

门口的红外感应监控器并没有拍摄到有外人进出,手机上也没有接到任何的警报,并不存在有人入室盗窃的可能——而且这个小区安保系数很高,她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一起失窃案都没有发生过。

黎荀落如同困兽般在原地转了几圈,终于有些失控的喊道,“小简——!”

这声音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慌乱和不为人知的恐惧,然而就如同濒死之人发出的哀鸣一般甚至急促到有些尖利,范小简在楼下正准备接榨好的果汁,冷不丁的听见这么一声,手一松,手里的杯子应声坠地,发出了一声脆响的同时,在地上被摔得支离破碎,玻璃碎片齐飞。

她也没来得及管,跳过了几个碎片后,几乎是踉跄着冲上了楼,看着黎荀落像是要哭的模样,一连声的说道,“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话音落下,范小简就已经看到了室内的一片狼藉。

她一愣,下意识的问,“进贼了?”

黎荀落因为刚才大肆翻找的动作还有些微喘,闻言摇了摇头,目光还在下意识的搜寻着,说,“没有。”

范小简松了口气,随后又小心翼翼的说,“那这是……”

她也看出了黎荀落的状态有点不太对,可是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概是在刚才那一小会儿的时间段内发生的,因为黎荀落被她送回来的时候,状态看上去明明还蛮正常的。

黎荀落这会儿也冷静了下来。

屋里的设施都还完善,密码锁和保险箱也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并不是被贼偷走的——贼就算是真的要拿,也绝不会放着桌上真金白银的首饰不拿,去拿一个银色的素圈戒指。

“我戒指没了。”黎荀落摸了摸左手无名指。

她是个作家兼编剧,惯用手是左手,所以很久以前,在钟携要把戒指给她戴上的时候,她就说想戴到左手的无名指上。

——那个时候她说,戴到左手上,只要她一用手,就可以看到手上的戒指,就能想得到钟携。

经年累月下,她的无名指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印记,夏天的时候,那个地方会比正常的肤色要白上一个色号,像是多了个白环。

往常夏天的时候,范小简还总喜欢拽着她的手看,见了也总要笑着说,“落落姐你这是彻底被我姐套牢了啊,戒指没了你手上的圈儿可还在哪。”

然而现在,无名指上只剩下了一个不甚明显的痕迹,肤色在一个冬天即将过后,也渐渐的和周围的皮肤融为一体,而戒指却不翼而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