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六十四】治疗
林濮之前问何平的那位心理医生,其实是何平早年的一位工作中结识的伙伴。
因为何平相当擅长吹嘘自己的人脉,这位在他人脉里经常被搬出作为个例的许医生,用何平的话来说:“去过前线,做过站地记者,当时八年里都穿越在中东战争区。回来后主攻心理学,虽然本来不是本专业,谁比他的实战经验要丰富啊。自己和他平时交谈交谈都觉得要治愈了,而且开价相当高,所以感觉和他喝个酒吃个饭都在赚钱。”
林濮问何平要了这位许医生的微信后,对方也通过了验证。林濮和他聊了两句。
许洛说:
——如果暂时认定是经常出现幻听幻觉,或是精神上的高度紧张,性格情绪的变化,或许不仅仅是紧张的心理因素,我们往坏的想,是精神分裂症前兆。也或许只是神经衰弱,这需要做一个系统的检测……不是只有心理干预能说清的。
——我周日有一个空隙,可以带他来见见我。我们短暂交谈一下,看一下他可能存在的问题。
林濮谢过后,得到这来之不易的半个小时。
如果没有今天回到省医科大的这一事件,林濮会想在晚间说服舒蒙进行这个短暂的治疗。
毕竟心理疾病和精神疾病还是有很大的区别,林濮自己给自己做好了打算,无论如何,如果舒蒙真的有事,他也要陪着他治愈。
两人回到了家中,度过了今天漫长的一天。
林濮换好了睡衣,舒蒙又粘糊糊地从后面抱着他,林濮想好了,认真道:“我和你商量一下。”
“嗯。”舒蒙闷闷地应了一声。
“明天我约了一位医生,是我合伙人的朋友,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去看看行不行?”林濮侧头说。
“你早就约好了?”舒蒙抬头啄了啄他的侧脸。
“嗯,他很难约,只有明天有空。”林濮害怕他不答应,“我真的约了很久,托关系的人家才肯和我说一句话。”
舒蒙低低笑了笑:“知道了。”
“所以是去?”林濮试探性问道。
“去。”舒蒙说,“不能让你担心,对不对。”
林濮眉头舒展开了,抬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
一觉睡醒,周日的早晨。
舒蒙比林濮早起,穿戴整齐后从被子里把睡得迷迷糊糊的人弄醒。林濮窝了一会,猛然想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才从被子里顶着一头鸡窝似的头发道了早。
“说好的去见医生,说好的很难约呢?自己睡得和猪一样。”舒蒙揉着他头发。
“对不起……”林濮说,“做了一晚上噩梦,没睡好。”
梦见被人追着跑了十公里。
林濮醒来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在梦里跑了十公里那么长。
他们吃完早餐,开始驱车前往许洛的家。
林濮和他说了些关于许医生的事,舒蒙听完咋舌:“他不是专业出生?”
“他能开出高价并且有那么多治愈案例,当然也不是浪得虚名的吧。”
“所以在他家里见面吗?”舒蒙开着车,“说真的,这种家里的医生都不靠谱,我还不如找个微博的大V发的心灵鸡汤读读。”
“……能一样么。”林濮说。
“这不就跟网红餐厅一个道理?你觉得网红餐厅能做出好吃的么?”舒蒙说,“大家吃格调吃氛围,吃拍照发朋友圈那一瞬间的满足感而已。”
林濮转了转眼珠:“……没吃过,也不感兴趣。”
“老公都喂饱你了,你还需要去吃野鸡餐厅吗?”舒蒙说。
“……”林濮忍无可忍转过去骂道,“狗嘴里吐不出好话,你给我专心开车。”
舒蒙低低笑了起来。
林濮骂完,手撑着下巴看窗外,微微笑了起来。
他恢复平静之后,还是原来的样子,这才是林濮担心的事情。
这种平静的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打破。
下一次打破的时候,林濮能不能重新把它拼合起来。
到达许医生的居所,是在一栋高层之中。
林濮敲开了对方的门,许洛开门之后,林濮发现对方是个比他想象的要年轻许多的男人。男人纤细瘦长,看起来清秀而漂亮,温柔的根本不像个曾经在前线待过八年的记者。
“你们好。”许洛说,“是林律师吧,进来坐。”
“许医生。”林濮说,“打扰了。”
“何平经常和我提起你呢。”许洛让他们在家里坐下,给他们两人拿来了茶杯,倒了热茶,“说你非常优秀,回到这个城市后成为他律所的合伙人,让他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林濮嘴上说着“不敢当”,心里却已经暗暗想着,估计自己在何平那边也是属于能被他吹上天的人。
两个在何平口中相当相当出色的人物一对坐,彼此都在打量对方。
“舒老师。”许洛看着林濮,却对舒蒙道,“林律师来这里之前和我简单地描述过你的情况,但是我还是想和你本人聊聊天,我也不收钱,纯粹聊天就行。”
“聊天?”舒蒙勾勾嘴,“不是来治病的吗?”
许洛淡淡笑笑:“我们刚见面,不需要这么防备和抗拒。”
许洛道:“我能问个隐私问题吗?”
“……”林濮看他看着自己,道,“您说。”
“你们两个人是情侣关系吧?”许洛眯眼笑笑说,“不说也没关系,我随便猜的。”
“……是。”舒蒙抬手,把林濮的手攥在手中。
“当林律师说起自己一个朋友的事情时,我原本猜是不是他自己。结果我看见了你,我才猜测你们的关系,如果冒犯了的话实在不好意思。”许洛看着林濮笑道,“我觉得大家既然是同类,说话更能轻松一些。”
“……同类?”林濮张了张嘴,“许医生你……”
“嗯,我也是同性恋呢。”许洛笑道,“所以大家都放松一些,舒老师,你要真的相信我能帮助到你,也要真的相信,我此刻就是在和你闲聊。”
许洛接下去,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来。
好比问了问他们平日里怎么相处,或者会不会争吵一类的琐事。
他其实也不太明白,这短短的半个小时里究竟能帮忙改变什么。
许洛语速不快,好似在和他们聊家常:“我最近读了一本书,关于死亡仪式的。何平一定和你说过,我早年在中东待过一段时间,那阵子基本经常目睹死亡。一旦多了,真的会对这件事麻木起来……久而久之,我已经很难在这些人身上感受这种死亡带来的恐惧情绪。”
他看看舒蒙:“但是……我最近读到这本书的时候,发现在五六年后,当我身处和平环境里,这种情绪好像没有办法被带动起来了。”
舒蒙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