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林辞卿渡劫一事，只有各峰长老及修为高一些的弟子有所察觉，天还未亮时，卓自明收到了来自云拂峰的紧急传信。

他看了信上内容，提着药箱从碧青峰匆匆赶来，一推门进屋，就被里面四处飘散的灵气吓了一跳。

林辞卿抱着季汐靠在床边，灵气正是从他怀里的季汐身上散发而出的，季汐闭着眼，额上不停冒出冷汗。

“师兄。”林辞卿用袖子擦拭着季汐的脸，神色难看，“你医术精湛，能否为季汐看一看？”

卓自明走近一些：“怎么回事？你方才不是在渡劫？看样子应当成功突破了吧。恭喜师弟。”

林辞卿无心谈论这个，抱紧怀中的季汐：“是我疏忽了，最后一道雷劫……落到了阿汐身上。”

而且还是那样诡异的方式，季汐浑身没有一点伤口，若是不说，根本看不出承受了雷劫。

卓自明面色凝重，先给季汐嘴里塞了一颗灵转丹，上前检查着季汐周身灵脉，表情却越来越古怪。

他拉起季汐的袖子，露出内侧的皮肤，只见其中隐隐有紫光浮动，细细的线条顺着经脉流向身体各处。

“你这徒弟……可不简单？”

确认季汐无生命危险，卓自明啧啧称奇，怪不得上回林辞卿要和左丘抢人，这雷劫根本不是劈在季汐身上，而是……为他所用。

林辞卿微怔，不解道：“师兄何意？”

“你看，”卓自明指着季汐的手臂，“雷电并没有伤害他，而是进入他的丹田，这分明是灵脉运转的迹象啊！他才不是什么下品木系，而是雷系！”

以前听闻这天底下除了五行天赋，还催生别的灵脉系别，卓自明第一次亲眼所见，激动万分。

相比之下林辞卿更加担心季汐的身体，拉过季汐的手不让卓自明再碰，“可他为何这样难受？”

卓自明迟疑道：“或许是因为雷劫太过强劲，季汐经脉与丹田无法适应，就好比炼气期的身体，一口吃了金丹期的修为，炼化不了当然会痛。”

“你莫要担心，痛是痛了点，可他并无危险。”

卓自明劝慰了一句，又拿出些止痛的丹药：“若你信我，我便助他梳理体内灵脉，或许能让他好受些。”

他算是看出来了，林辞卿十分宝贝他这个小徒弟，连治病都不肯让旁人多看两眼。

林辞卿果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道：“师兄确定吗？”

“九成九的把握。”

林辞卿稍稍放心，又问道：“如何梳理？我来便可。”

“你来什么来！”卓自明不赞同道：“师弟，你看看你自己，哪回渡完劫不是半死不活样子？你怎么替他梳理？”

林辞卿还在犹豫，怀里的季汐突然皱着眉轻哼一声，似是在睡梦中感到难受，他心下一紧，松了手：“好，多谢师兄。”

卓自明暗叹一声，伸手探向季汐的丹田处，林辞卿又挡住他的手：“为何要如此？”

“……梳理灵脉，当然要通过丹田！”卓自明翻了个白眼，收回手一甩袖子。

林辞卿抬手按了按眉心，他确实紧张过度，连这点都没想起来。

他正要让卓自明继续，季汐醒了。

遍布浑身的疼痛让季汐瞬间清醒，他身上像是被刀子一点一点隔开皮肤，挑起筋肉，再按回去。

“师尊……”他本能地寻找林辞卿，发现自己就在对方怀里，挣扎着伸手想抱他。

“师尊，我好难受……”季汐痛得发抖，皱着小脸，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他先前就醒过一次，痛晕了过去，林辞卿见他这模样心脏抽痛，哄道：“阿汐忍一忍，我让师兄为你梳理灵脉……”

“不要，”季汐摇头，紧紧抓着林辞卿的衣物不松手，“师尊不要走。”

林辞卿柔声道：“我不会走，只是让师兄过来为你疗伤，阿汐听话。”

卓自明看这两人的相处模式，神色微妙，主动说道：“不如还是师弟来吧，只是这样你便要辛苦些。”

林辞卿巴不得他这样说，小心翼翼将季汐换了个姿势，背靠在他的胸膛。

他吃了卓自明递过来的几颗回灵丹，一只手轻轻覆在季汐的丹田处，运转灵气。

温和的水系灵气渗入体内，逐步引导着四处乱窜的雷系灵气，在周身运转一圈，回归丹田。

季汐果然好受了一些，靠在林辞卿身上哼哼唧唧，按着林辞卿放在自己身上的手，修剪圆润的指甲不停滑动。

他偏头就能碰到林辞卿颈窝的皮肤，故意把眼泪蹭了过去，“师尊，我这是怎么了？”

“阿汐莫怕，”林辞卿一边为他梳理，一边分神与他说话，声音轻弱，“你是雷系灵脉，那道雷劫没有伤你，待为师助你炼化了就好。”

季汐意识还算清晰，他从林辞卿的回答中抓住了重点：“那我以后，是不是就可以为师尊挡雷劫了？”

运转在体内的水系灵气一滞，林辞卿声音颤抖：“你说什么？”

季汐看不见他的脸，不知他此刻有多失态，歪着头解释道：“师尊渡劫太危险了，总之雷劫不会伤我，我……”

“阿汐！”

林辞卿厉声打断他的话，又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些，放柔声音：“答应师尊，以后绝不能这样做。”

季汐含糊地应了一声，动了动身体，侧过来环住林辞卿的脖颈。

他身上舒服多了，眉头也渐渐舒展开，却说道：“师尊，我疼。”

林辞卿手下灵气不断，低头吻在他额角：“再吃一点丹药。”

卓自明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林辞卿拿过他放在床边的药盒，挑了一个不太苦的，送至季汐嘴边。

丹药很大一颗，季汐浑身麻木，咽了好半天咽不下去，哭丧着脸求助。

林辞卿捏着他的脖颈，轻轻摩擦按压，终于让丹药顺利滑了下去。

小巧的喉结按在指下，林辞卿停顿了几瞬才移开手，细细整理着季汐的发丝。

丹药中有催眠的药物，季汐慢慢睡了过去，偶尔皱起的眉头也被林辞卿用指尖抚平。

他也耗了不少灵气，发觉季汐体内灵脉有平缓下来的迹象，实在撑不住，也靠在床边闭上眼睛。

这是他很久以来第一次没有用修炼代替睡眠，昏昏沉沉之间竟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一片素白的雪景，季汐浑身是血跪倒在地，向他艰难伸出手。

“师尊……我好冷，抱抱我好不好？”

林辞卿瞬间惊醒，下意识低头，季汐好好地躺在他怀里，睡得正香。

他看上去与平时无异，林辞卿检查他的丹田，一小部分雷劫之力已成功被炼化，其余的蛰伏在体内，暂时安稳。

方才的梦境，林辞卿不敢再回想。

以他的修为境界，已经不会再像凡人一般，说是梦境，实际却是他心中所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