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掌教的剑

旧社会祭拜黄河大王所选的黄河娘娘,不仅要求相貌身段好,还要求会唱小曲。

姽婳的声音很清丽,有种很特别的韵味。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她开口唱歌,只听的悠然神往,被歌声感染,一时间忘记了身在何处。

随着歌声越来越近,渐渐的她的人出现在远方的河水上。

玄色铠甲,头戴雉鸡翎,背挂四面靠旗,手中提着一把四尺余的两断刀。

孤身一人,踏水高歌,风姿绰约,英气逼人。

“谢岚,你妻子是个奇女子。”姜雪阳感叹一声说道。

她本身也是道门中罕见的美人,还是全真教的天下行走,阴司拿她和当年的谢流云相提并论,自带三分仙气为人淡雅而温柔。

可是两女相比,依然是姽婳更胜一筹。

有种人天生就是主角,出场必定惊艳全场。就像最早的魔道祖师,后来的谢流云都是这种人。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姜雪阳也是这种人,假如不是她命格太过特殊的话。

她的命格注定她不会太过惊世骇俗,如果把姽婳比作决战千里之外的将军,她就是运筹帷幄的军师,只能出现在幕后。

此时夜空早就放晴,星辉洒落,九龙窟水域的怨气和煞气被九条无头龙尸全部吸收干净,看起来充满宁静祥和的气氛。

姽婳就站在九龙窟水域中央,在她身下就是谢流云当年布下的九星法阵。

龙尸已经出世,九大河眼融合在半座伏牛山下融合,变成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洞窟,封禁魔道祖师的镇魂棺就在这洞窟之中。

从姽婳一现身开始,天师府就露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慎重程度比面对九龙出世的时候还要严肃的多。天下阴人的阵营中更是声息全无,沉静的可怕。

若是把九龙窟比作一盘棋,对弈的双方就是魔道和天师府。

对姽婳而言我是赌注,对天师府而言魔道祖师的镇魂棺才是赌注。

所谓机缘,在末法时代还有什么比魔道祖师的术法神通传承更能担的上机缘二字?

龙虎山掌教张之远在意我是不是当年的谢流云,但是天师府根本不在意。这个矛盾从以往惠济观对我的态度中我就该猜到了,惠济观不刻意针对我,却也没有为我的生死太过关心。

姽婳不动如山,天师府也没有急着动手,两边都在等。她在等枉死城的消息,而天师府也同样再等她亮出底牌。

事关魔道生死存亡和魔道祖师的复出,三界暗中不知多少天尊大拿在默默关注此事。

姽婳神情如水眼睛扫过全场,在看向我的时候嘴角绽放出一抹动人的微笑。这抹笑意很多年之后都一直萦绕在我心头,有种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好像在对我说,天下人虽多,我眼中却只有一个。

察觉到她嘴角的笑意,在场的人也都在这一刻齐齐朝我望来。我和她是夫妻,众人很好奇我今天的立场。

事实上,若非有姜雪阳请神下凡守护我在先,而龙虎山掌教又一直在暗中照顾我,这会天师府早就把我抓做了人质。

我见她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想划着烂船去找她和她站在一起面对天下道门,心里却清楚现在还不是时候。

龙虎山掌教在姽婳现身的时候就去了天师府的首脑方位,似乎和他们商量什么。

天师府的人神情冷漠始终不为所动,见此龙虎山掌教长叹一口气,走向原来立身的小山丘。我不用猜就知道龙虎山掌教和天师府商量的肯定是我的事,可惜天师府并不卖谢流云的帐。

或许是因为我盗的是谢流云的命,我对龙虎山掌教有种本能的亲切感,看他被架空在一边,又被天师府冷言以对,心里为他感到难过。

那天,我在惠济观看谢流云的画像生出感应之后,龙虎山掌教老泪纵横的场景我一直记在心里。

我想,他们师兄弟之间的感情一定很好,不然也不会在相隔一百多年之后,依然会毫无顾忌的泪奔如海。

只可惜即便我盗的是谢流云的命,却也不是当年的他了。

我正在伤感的时候,姜雪阳忽然问了我一句话:“你知不知道龙虎山最大的底牌是什么?”

“是那九名人道护法弟子吧。”我不明所以,随口回了一句。

“九名人道护法弟子最多算是天师府的底牌,却代表不了整个龙虎山正一盟威道,龙虎山最大的底牌便是这龙虎山掌教,他的修为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姜雪阳本就是惊才艳绝的人物,能让她说出深不可测四个字,可见这龙虎山掌教的修为有多高了。

只是我有点奇怪,如果龙虎山掌教的道行真有那么高,为什么还要一直被天师府打压呢。

当我把这个问题问出来后,姜雪阳却说:“这事和谢流云的死有关,谢流云死后龙虎山掌教便自封境界不再参悟修行。若不是那年我见过他酒后舞剑,也不知道他隐藏的如此之深。”

姜雪阳说,那年她初任全真教天下行走,按照道门惯例前往龙虎山拜山。当时下元节刚过去没多久,她赶到龙虎山那天正好是谢流云的忌辰。

客套了几句后,龙虎山掌教忽然问她要不要去祭拜下谢流云。

同为天下行走,姜雪阳又对谢流云一直仰慕的很,当下就跟着掌教去了谢流云的衣冠冢。

谢流云的衣冠冢不在龙虎山道统先贤的陵园中,而是单独葬在一处偏僻的山谷内。山谷偏僻,山路难行,衣冠冢就隐藏在山谷深处。

时值深秋,龙虎山枫林又多,谢流云的衣冠冢上堆满了红叶。显然从来无人打扫,忌辰之日也是一点香火气都没有。

很难让人想象,道门最惊艳的天才死后居然埋葬在这种地方,连个墓碑都没有,只有浅浅的一个坟茔。

龙虎山掌教是带着酒去的,两坛女儿红,一坛倒在了谢流云的衣冠冢上,一坛他自己饮尽。

喝完酒,白发苍苍的龙虎山掌教醉意上涌。拔出腰间的三五镇邪雌剑,开始狂舞。

“他的剑平淡无奇不成章法,甚至连一片树叶都没有惊动。可我能感觉到他已经用尽了全力,因为在这套剑法演练完毕之后,张掌教的道袍全部被汗水浸透了。我当时还为他感叹,时光催人老,即便年轻时惊才艳绝,谁又能敌得过时光的摧残呢。然而当我数年后再去祭拜谢流云的时候,我才发现我错的有多离谱。”

姜雪阳说她再去祭拜谢流云的时候是盛夏时节,正是满山苍翠花红柳绿的季节,埋葬谢流云的衣冠冢周围居然寸草不生,一丝生机也无。

她在谢流云的衣冠冢前打坐七天,七天七夜之后才隐隐约约猜出这里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