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傅寒洲和周隐学是先后来到了前院。
这里已经泾渭分明地站满了两派人:蒯下书院的先生们、学生们;以及来自铁索盟的讨债者们。
重要NPC的到来引发了玩家们的窃窃私语,大家都在猜测接下来“主线剧情”会怎么发展。
傅寒洲仍坐在轮椅上,由苏幕遮推着停在一旁。
他一来就低低地咳嗽,虽然引得不少人忍不住侧目,但起初并没有参与到事情里来。
倒是周隐学在万众瞩目之下,先是露了怯:“李堂主,你怎么来了……”
李堂主是个精壮的汉子,一身干练的短打,腰后别着一把白鲨皮鞘的短刀,显是来者不善。
他闻言哈哈一笑:“按照约定,你将蒯下书院抵押给我,如今这里是我的产业,我有什么不能来的!”
书院众人都在用怀疑、谴责的目光看着周隐学,后者脸色极为苍白,唯唯诺诺地说道:“我可以还上的,过两天我这里还有一笔生意,都说好了先把钱给我……”
李堂主道:“小周院长……哦不,现在是小周公子,别人敢信你的‘生意’,我可不敢信,还是讲书院收了实在!兄弟们可还要吃饭呢,哈哈!”
他身后带来的,都是高利贷收惯了的人,个个都透露着凶悍的气息,闻言就齐齐上前一步,用凶狠的眼神瞪着周隐学。
周隐学立时两腿战战,带着哭腔道:“求求你们了,不要收书院,我爹醒过来会杀了我的……”
这位小周院长并不是书院当前的话事人,但他父亲周院长今年中风、病得极重,便将一应事务暂且交给了寄予厚望的独子。
谁能料到,周隐学一笔笔地欠债,竟走到了如今这地步,偷偷将书院的地契都给抵押了!
周隐学的目光,求助似的环绕四周:“我还能借点钱,多给我两天,我可以先还三百两,不,至少五百两……对,还有傅先生,他有荣斋工坊的份额的,他有很多钱!”
众人的目光,顿时又聚集在了傅寒洲的身上。
傅寒洲慢条斯理道:“前几日不是还谈过这事吗?工坊份额是一年一分红利,你如今硬要我手头出钱,实在是强人所难。”
周隐学实在走投无路,又看到旁边告示栏上,还贴着一张寻人启事和油灯的画。
“对了,我最近还在和还剑山庄的执事谈生意!”周隐学慌忙道,“他们能给至少一千两,你知道的!还剑山庄在招人——”
“呵。”李堂主冷笑了一声,“剑神应龙城在整个蒯下府悬赏无名人,我们铁索盟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此等毫无线索的悬赏任务,就连我都不敢跟盟主打包票,就凭你?”
周隐学道:“不不,我真的有眉目了。快快,去请石管事来!”
他身后的一名小书童见势不妙,连忙领命,从后门溜走了。
周隐学还待再说,李堂主却是不耐烦了。
“来人啊,将蒯下书院的牌匾给我摘了!”
李堂主指挥道:“这地方以后就是我铁索赌坊了!老子不耐烦听你们这些文人叽叽歪歪的,能还就现在当场还清,还不了?还不了就都给我卷铺盖滚蛋。别说我没给机会——明早还没收拾好的东西,都归我赌坊所有了!”
他身后的打手一声令下,就走了过来,准备摘蒯下书院的牌子。
不过,傅寒洲的轮椅刚好挡在面前。
其中一人走了过来,狞笑着捋起袖子道:“痨病鬼,让开点,不然老子就踩在你头上上去了!”
帷帽的遮挡下,看不清傅寒洲的面貌和神色。
但他似乎有轻轻地笑一下,双手撑在轮椅的扶手上,轻声说道:“你是什么东西,在和我说话?”
这声音很低,只有打手能听见。
这一刻,不知为何,他竟有一种被绝顶杀气锁定的错觉。
刹那间,他寒毛直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冻结住,但额头上却汩汩地冒出了汗水。
旁人暂时还没发现这里发生了什么,突然间却有人打断了这边的气氛。
“哪里来的贼子!!敢对我蒯下书院的先生们动手!!!”
原来是教武场的李教官来了。
这是玩家们最熟悉的NPC之一,一直负责教导他们书院的內照功和湘洲快剑的,据闻也是江湖中登堂入室的好手,也就是说等级在30级以上。
他一来,玩家们的议论声顿时变得更兴奋了一些,认为事情转机到了。
李教官脾气很是火爆,一来就是一脚飞踹,将傅寒洲面前的打手横着踹飞了出去。
那打手在地上滚了三圈,一声不吭地晕了过去。
李教官还有些奇怪:“哼,弱鸡!下盘如此虚弱,也好出来混?”
却不知道打手是为何双腿发软。
见到这种场面,李堂主的面色也是立刻变得相当难看:“小小书院,一介教习,也敢挑衅我铁索盟?”
说罢,整个人便揉身而上,一拳欺向了李教官。
这二人都是横练功夫,身体素质极强,拳掌间虎虎生风,一时打得有来有回。
甚至有玩家看入了神,说:“教练,我也想学……”
然而,李堂主所练内功是铁索盟内传功法,与蒯下书院这一亩三分地不可同日而语。
两个回合过后,只见李教官已气喘吁吁,气力不济。
李堂主却是精神奕奕,以迅猛如火的攻势将对手逼退之后,甚至一手抽出了后腰的短刀。
那一瞬间,雪白的刀光就将来到李教官的眼前——
竟是使出了江湖人所不齿的狠辣招数!
正当李教官内心大喊“我命休矣”的时刻。
当啷。
一声脆响,李堂主的刀光竟是偏离了一寸,狠狠扎进了一旁的墙壁中。
看那入木三分的力道,若是击中李教官,恐怕后者小命不保。
再回头去看发出响声的东西,原来是一片茶杯碎片,此时已经跌落在地上,粉身碎骨。
众人都是惊骇莫名,下意识四顾去找茶杯的来源。
但四周寂静无声,但见一旁的傅寒洲默默地低头喝茶——他的茶杯可是完整的。
李堂主一时惊疑不定,也没有继续逼迫李教官,而是双拳一抱,向着猜测的方向道:“敢问是哪位前辈在此?李某人若有什么不敬之处,绝无他意,只是想接手蒯下书院而已!若有什么是李某人能够做的,还请阁下现身一谈吧!”
风声簌簌,无人应答。
那茶杯就好像凭空出现的一样,既没有人看清,也没有人听见。
此时此刻,没有人对病弱的傅寒洲产生怀疑。
他静静将自己手中的茶杯放下,仍然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只有在身后把着轮椅的苏幕遮,亲眼见到了他手下一滩白色的粉末。
那碎裂的茶杯碎片,剩下还有一部分的,但是就在傅寒洲的掌中,瞬息被化为了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