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太后的酒杯停在了半空中。
老人家愣住了,回过神来向陆预再确认了一次:“皇帝,心悦他?”
“是。”
“可他是男子。”
陆预理所当然地说:“男子又何妨,朕心悦的是他这个人,是他内里的存在。”
陆预登基以来,虽说手段凌厉,但是并不独断横行,最重规矩和礼仪。
他们从没见陆预这样过。下面的酒桌间窸窸窣窣,一时间讨论纷起。
“这人是谁啊?”
“没想到陛下竟有龙阳之好。”
“原来前几次二哥给陛下送美人结果被打发回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太后咳了声。下面顿时雅雀无声。
太后抬起头,对上陆预的眼睛:“皇帝,你可想好了。”
“自然。”陆预的眼神没有躲闪,直直对上太后。
太后将茶杯放下,眼神垂下。
“皇帝喜欢就好。”
底下一片哗然。
太后厉声呵斥:“安静!”
她转头看向陆预:“哀家知道,皇帝自有主张,但……皇帝,现在还太早啊。”
楼青晏在一旁知道,太后是什么意思。
太后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做好自己的角色就好,当个象征物,和陆预互相彬彬有礼地上演一场母慈子孝的戏码,自己也就能尊享天下独一份尊贵颐享天年的权力。她必不能逾越,不能真把自己当做陆预的母亲,做出过多的干预。
陆预有自己的主张是迟早的事情,他现在被束缚住,不过是因为皇位不稳,不能将自己的爪牙伸得太出来,以免吓到那些人,把他们逼得太急了。
太后的意思是,陆预本可以再藏一藏自己的锋芒的,等一切稳定下来再将自己的权力和专断显露出来。
但陆预现在为了他,提早了自己的计划。
楼青晏心里泛起了酸酸的感觉。
他隐约察觉了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不止表面上的那么简单而已,内心深处隐秘的地方有一条羁绊,将他的心从天上系到了某处。
陆预淡淡地回太后:“朕自有决断。”
太后沉默了好一会儿,问:“既然如此,哀家也不好多过问。不过,皇帝不将此人为大家介绍一下吗?”
陆预转向了席下坐着的皇家子弟,一手揽过楼青晏的腰:“他姓楼,出身玄元。”
台下又是一片哗然。
“楼?这个姓可太吓人了。”
“出身玄元?那不也是和巫相一样吗?”
“他该不会就是……”
“别那么吓人啊,巫相是跟着前掌门姓的楼,我觉得他是前掌门的亲戚。”
这些话语虽然小声,但习武之人听得一清二楚。
楼青晏余光瞟了一眼陆预,发现他面不改色。
陆预注意到楼青晏的目光,手上微微一用力,正好掐在楼青晏的腰窝里,让一阵酥痒从尾椎骨直通天灵盖。
楼青晏绷直了腰,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陆预就开口了。
“他是从潜龙时期一直伴驾的人。”
下面的所有人脸色更加恐怖了。
但是,下面的话出乎了他们的意料,让他们的心也放了下来。
“朕完全信任他,他值得信任。因为他是这世上为了朕付出最多的人。”
楼青晏忽然察觉到席间的一双眼神变了。
陆预勾起嘴角:“他曾经承受了各种错责,隐藏身份替朕做情报工作,身处险境。他面对各方威胁和诱惑,始终忠于朕。朕曾为了不让他暴露而冷落了他,但如今,朕不愿再让他伤心,因此今日在皇家子弟面前承认他,给他位分。”
一双筷子掉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格外突兀。
寂静中,所有人都被这声响吸引了注意。
燕王尴尬地拾起筷子,装作无事,但他额角皱起的青筋是骗不了人的。
陆预今天的目的是让燕王以为,楼青晏一直是他的人,而燕王才是被楼青晏骗了的人!
楼青晏势单力薄,无法直接拒绝燕王,那陆预就替他开口!
不论楼青晏是否愿意,陆预都要在他和燕王之间设下间隙,将楼青晏画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内。
不论怎样,从今之后,楼青晏除了站在他身边,别无选择。
他们身后的太后慢慢开口:“各位听到了吗?皇帝表态够清楚了。”
所有人回过神来,纷纷起身,走到桌前,行礼:“恭贺陛下!”
太后问道:“皇帝,那你打算给他什么名分?”
“朕只有一人,自然为后。”
太后这才脸色惊变。
她以为皇帝爱男子便罢了,多收些妃子,总是能开枝散叶的。因此她不多嘴。
但此时,她终于忍不住了:“你是皇帝。”
必须要保留皇家血脉延续。
“朕意已决。”陆预眯起了眼睛。
太后深喘了两口气:“好,好,哀家不多过问。但皇帝,仍是那句话,如今仍是太早了。待天下太平,皇帝要怎样,自然是皇帝自己的意思。如今你做出这样的大动作,是置自己,是置大夏于险地!”
一个无后的皇帝,会成为所有人的目标。所有人都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把他拉下来。
陆预没有说话。
太后:“哀家不是要插手皇帝的事务,只是这事还是再缓缓吧,待天下太平再提吧!”
拖得时间长了,事情总有转机。
陆预顿了顿,点头:“待边境纷争平,国内风调雨顺,朕便行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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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散场。
“燕王,您瞧,我之前和您说了您还不信。如今不是成真了?要我说啊,燕王早和我联手该多好啊,他楼青晏能演算出来的东西,我也可以。”
走在出宫道路上的燕王被人叫住了。
燕王转身。
带着面具的方龄抱着手臂,靠在宫墙上,歪头看着他。
燕王声音低沉:“那又怎样,你能赢过楼青晏吗?听闻你戴面具是因为面容被烧,狰狞无比,怕惊了圣驾。本王觉着,只是为了模仿楼青晏捏造了个理由吧。”
方龄没有生气,慢慢走向燕王。
燕王有些警备,向四周张望,忽然发现,旁边跟着的宫人不知何时全部倒地不醒了。
方龄走到他跟前,若无其事地牵起燕王的手,看了眼他的手相:“啧。”
燕王皱眉,立刻把手抽了回来。
方龄眼睛眯了起来,笑得很灿烂:“这样吧,给燕王个试用机会,您尝试了,再拒绝不迟。”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个香囊,随意地丢给燕王。
燕王本来不屑,但不自主地接住了香囊,手慢慢攥紧了。
方龄突然沉下来,眼神严肃,声音一扫轻浮意,低沉而凶狠。
“不过,燕王以后可不要再说我学那该死的姓楼的了,不然,我生起气来可是不认人的。”
他说完,又变成了笑眼,挥了挥手,跳上宫墙,像是出入自家一样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