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韩江阙没有再回来。
第一天、第二天,都是如此。
文珂一整天都躺在床上发呆,第二天起来之后,有好一会儿都感到恍惚。
他浑身都酸疼,就像是心理上的痛苦蔓延到了皮肉里、骨头里,让人连从床上爬起来,都感到痛苦。
韩江阙不在。世嘉的家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给韩江阙发了好几条信息,但韩江阙一条也没回。
他们从来没有这样过。
早餐是鲍贝鸡丝粥、两粒灌汤包、咸鸭蛋、几碟爽口的小菜、还有一小盘新鲜的草莓。
文珂坐在餐桌前呆呆地看了好久,忽然克制不住地跑到厕所里干呕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反胃的感觉了。
洗手台前的镜子里映射出他苍白的脸,他呆呆地看过去,可是满脑子都是韩江阙——
韩江阙漆黑的眼睛、浓密的睫毛,还有笑起来时洁白的牙齿,还有韩江阙把他抱在怀里,亲昵地吻着他的睫毛叫他“馋鹿”的样子。
随着肚子渐大,他也变得越来越馋。
楼下有几家他爱吃的早餐店,有一天韩江阙忽然把这几家的菜单都搜罗了回来,然后认认真真地规划好文珂一周内想要吃的早餐,再提前和几家老板对好,一天一天地送上来。
韩江阙是健忘的,但同时却对他的事情记得无比细致。
这样的安排在两个人冷战时也没有改变,文珂即使一个人在世嘉,也都吃的是韩江阙安排好的丰盛早餐。
韩江阙曾经那么疼爱他。
可是这一次,却在明知道他最需要Alpha陪伴的时候毅然决然地走了。
文珂一闭上眼睛,就是韩江阙那天夜里红着眼睛在他面前流泪的样子。
韩江阙从来没有哭过。
少年时期的小狼即使被打得浑身青紫,也只是倔倔地把手插在裤袋里,故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可是十年过去了,长大成人的韩江阙却在他面前哭了。
他让韩江阙伤透了心。
他难过得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收缩,就像是自虐一般,越是痛苦,越是忍不住去想。
文珂甚至隐约有种可怕的感觉——
韩江阙不要他了。
……
但生活却不会顾及着文珂的消沉就不继续下去,太阳会照常升起,不理会任何人的心情。
二月7号,文珂不得不从被窝里爬了出来,他实在有太多躲不开的事情要处理。
首先是和夏行知开电话会议。
蓝雨在业内是顶尖水平,运作起来效率更是惊人,对LITE这边的需求提得非常频繁,文珂只是下线了两天,一打开办公软件,两个公司联合工作小组的对话已经爆满了。
但是与此同时,蓝雨的宣发动作已经大到铺天盖地,文珂点开B市本地的新闻app,开屏竟然是末段爱情的三秒广告,再打开有名的短视频app,也是同样的大幅开屏。
这种开屏广告的成本极高,如果是顶流软件,那一天花出去几十万都是轻轻松松。
文珂吓了一跳,但这还没完。
夏行知直接告诉他,情人节前夕他给文珂安排了产品发布会,让末段爱情上线前正式达到曝光度的巅峰。
蓝雨是业内龙头,号召力和B大那次更是今非昔比。
文珂一看出席媒体的表格,发现只是几天就已经打通了很多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大媒体,其中很多甚至是产业内的专业媒体。
文珂有点诧异:“由我来开新闻发布会吗?”
通常这种发布会,主体一般都是宣发公司,即使夏行知不发言,也应该由蓝雨的经理发言。
“对,当然是你。”夏行知很肯定地道:“文珂,你没发现吗?你很适合演讲、主持这类活动,你现在已经是明星创业人了,你的价值观和你产品的价值观是合一的,所以当然得你出面主持。”
“好的。”文珂努力想兴奋起来,可是语气却克制不住有点消沉。
“怎么了?”夏行知关切地问道:“身体不舒服?”
“不是。”文珂赶紧摇了摇头,才想起来自己是在打电话,轻声说:“放心吧,我会提前准备好的。”
“嗯……”夏行知想了想,嘱咐道:“再过一个多月你就到孕后期了,也确实应该多休息。发布会结束之后,你也应该开始考虑把手里的工作交接出去了,LITE的后续人力不足的话,也要提前准备好方案来应对。”
“扩招的事,我们已经外包出去给专业的人力公司,会提前准备好的。”
“那就好。”夏行知顿了顿,沉声道:“文珂,你是个很了不起的Omega,真的。几天之后的发布会,一定会是你这一生的巅峰时刻。”
“谢谢。”
文珂无声地捏紧了电话。
他只是忍不住想,他的巅峰时刻……
韩江阙到时候会在场吗?
奇怪的是,这两天卓远竟然也打了好几通电话给文珂。
文珂无意中接了两次,记住新号码之后,干脆就直接给设置了拒接。
他不想和卓远说话,但大约能明白卓远为什么这么着急。
一个星期之中,东霖几乎面临全面崩盘,股价在跌,而卓宁还在被调查中,可以说即使最后卓立安全无虞,卓家的生意也已经彻底萎靡不振了。
韩江阙离开了,但是他的执念似乎仍然还在,所以部署下的力量并没有结束对卓家的报复。
……
一个多星期了,韩江阙仍然没有回来。
文珂不记得自己打了几通电话,从未有被接通过,他发的信息也没有被回复过。
韩江阙好像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这样彻底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文珂的手机屏幕一直亮到天明,微信的界面上面,始终都是微笑着的皱巴巴长颈鹿头像在说话,一串又一串,说个不停。
最后一句是:韩小阙,我好想你。
很可怜的样子。
每当房间里有任何一点微小的声音,无论是窗帘飘起来“唰”的一声,还是钟表的“滴答”声,文珂都会忍不住拿起手机看半天。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连挂在墙上的时钟也没电了,指针停留在晚上的9点28分。
文珂懒得更换电池,晚上的时候睡不着,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
他像是在服一场没有终点的刑期。
时间凝固了,甚至连空气都变得稀薄,有时候伴随着黯淡的天光,能看到一点点的灰尘在房间中翻滚着。
夜里他又开始做梦了。
但是梦里好像什么都没有,没有长颈鹿,也没有小男孩。
只有金黄的麦田,风一吹过,扑簌簌地响,很多麦粒洒在了大地上。
……
2月12日,调监控的事终于有了眉目。
何老师这边本来是一口拒绝了文珂调监控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