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3页)
警卫的脸气得铁青,但除非绝对必要,瑞金博士禁止一切针对她“病人”的暴力行为。穆萨很清楚,这名警卫也许会找到些什么别的方法来报复他,但他不在乎。
在他心里,巴蒂斯特笑得大牙都掉了。
索菲亚看着卡勒姆惊喘、畏缩着,朝空无一物的空气挥打,抗拒地大叫。她有些纠结。她曾经见过这种情形,很多次。第一次时她因此而忧虑不已,但最终她开始慢慢习惯了,尽管她仍然并不乐于看到这种事发生,但这是她研究的一个必要部分,她时时刻刻都谨记着最终目标。
索菲亚明白,对于患者来说,渗透效应的显现不但恐怖,而且会带来物理性的伤害。她也知道它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而就她对卡勒姆心理状态的全部了解来看,他是个强壮的对象,几乎可以肯定,这不会对他留下永久伤害。
但卡勒姆的痛苦中有某种东西让她感到有些不同。索菲亚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在此刻,卡勒姆对圣殿骑士的目标来说如此重要。
“渗透效应变得严重了。”她对正站在她身边注视着屏幕的阿历克斯说,“他比其他人受影响更深。给他四百毫克奎硫平,让他镇静下来。”
阿历克斯看着她,有点惊讶于她的忧虑,但点点头走开了,胶底鞋静寂无声。
她又站了一会,注视着卡勒姆,啃着一只拇指的指甲。奎硫平会对他有所帮助。如果不行……她就必须想点别的办法。
索菲亚重新投入她的工作。对她来说,这总能带来一种慰藉和骄傲,转移她的注意力。并且,她不得不承认,这能够让她得以引起父亲的注意,得到他的认可。
比起其他事物,科学与技术更吸引她,这并不让她感到惊讶。在她母亲被谋杀所带来的可怕震惊之下,她的父亲加强了他们在英国和法国两处主要住所的保安数量,先请来了家教、后来则是正式的教师前来教导她。她不知道如何与人类同伴打交道,电脑技术一直是她课程的关键部分,也是她的课余娱乐。
尽管卡勒姆母亲的死亡方式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创伤,起码他在直到七岁前都一直拥有她。
而索菲亚在四岁时就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她记忆中的母亲只留下些零零碎碎的模糊画面,一些笑声,或是母亲常常大声朗读的书中的某一句。还有一个给她的爱称:索菲。丁香的味道和柔软的脸颊。
索菲亚甚至还有关于那时候她父亲的记忆——愉快的记忆。那时他更加亲切,笑容更多。她记得被父亲抛起来坐到他的肩上;从房间最低矮的地方跑到最宽广的地方;还有抬起头看见她的父母一起哄她睡觉时,那让人欣慰的景象。
但当妈妈带来的明亮光芒被陡然从女儿的生命中抹去时,一切都改变了。索菲亚会在半夜尖叫惊醒,害怕刺客会来把她的父亲也杀掉,留下她孤零零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她希望在这些可怕的夜晚,父亲能够到她的房间来,环抱着她,告诉索菲亚那些刺客绝不会来杀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告诉她,父亲会保护她的。
但这从未发生。
索菲亚——再也不是索菲了——几乎完全被抛下了。毕竟,他父亲需要运营一个全球企业,而索菲亚直到少年时期才渐渐开始对他担任圣殿骑士团大团长的职责有所了解。随着岁月流逝,索菲亚开始越来越多地投入到阿布斯泰戈的阿尼姆斯技术发展之中,他也给了她更重要的任务和头衔。
马德里中心归她管理。只不过,就像所有一切一样,实际上它并不真的属于她。“荣光并非归于我们,而归于未来”,这是在圣殿骑士中所流传最广的一句话。这个想法很可爱,但大多数时候,荣光通常都归于了长老们,以及艾伦·瑞金。
索菲亚听到身后轻轻的脚步声,闻到了父亲须后水的味道。她冲自己微笑。说谁谁就到。她想。
“他必须回到阿尼姆斯中去,马上!”瑞金毫无开场白,直接说道。索菲亚从她的工作中抬起头来。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难道没看见他现在的状况吗?”索菲亚问,“渗透效应对他的影响现在非常严重。在重新进入之前他需要更多时间,让我们来准备——”
“我们没有时间。”瑞金打断她,冰冷而坚决。
一阵寒冷窜过索菲亚的身体。“为什么?”她质问道。她父亲究竟有什么没有告诉她的?
他没有回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索菲亚知道他与生俱来的宿命,但她并不知道那些是什么。有某些事他绝不能说、某些问题他不被允许回答。但是,她越是长大就越是怀疑,与其说他受制于人,不如说也许他根本就只是喜欢保守秘密。
但是,这一次,她知道他三缄其口不再是因为某种把戏了。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考虑到他昨天晚上飞回伦敦去向长老们报道,她推测,是因为他们对他说了某些事,才使他产生了新的紧迫感。
两人之间的沉默让人不安地延伸着。他棕色的眼睛紧盯着屏幕。
那副画面并不宜人。尽管她已经给他开了药剂,卡勒姆·林奇现在仍在地板上缩成一团,前后摇晃着。艾伦·瑞金习惯于发号施令,习惯于自己的命令丝毫不受质疑、立马就得以执行。这对父女过去就曾经如此对峙过。他不是个科学家,他是个商人。他对成果的兴趣要远胜过……呃,胜过任何一切。
“把他送回去,索菲亚。不是几天之后,不是几小时之后。马上。”
索菲亚知道,她不能冒险对她的实验对象产生太多好感。但她同样也是他们的保护者,而她已下定了决心。
“你和我知道得一样清楚,如果他没有准备好,他会死在那里的。”
“那么就确保他确实死在那里。”
她走近了几步,缩短了自己和父亲之间的距离,抗拒地仰起脸来望着他。
“我不会拿他的性命来冒险。”
这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注视了她一会儿,表情显得……悲伤。随后,他有些勉强,但毫不动摇地说出了一句话,让他的女儿冷彻心扉:
“那我会找其他人来动手。”
索菲亚注视着他走出去,没有再说一句话、没有回头看一眼。她摸索着自己的椅子,几乎是跌坐进去。她紧紧抓住椅背、直到指节变白,强迫自己深深呼吸。
在她八岁大的时候,她曾捡到过一只流浪狗。它是一只杂种狗,浑身跳蚤,又大、又瘦、又长、又丑,毫不听从命令,但她一眼就爱上了它。她的父亲告诉她,绝对不准留下奥斯卡——这是她给它起的名字,虽然不管那时还是现在她都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