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陆砚清说完这话,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涂好药,他松开手的那一刻,床上的女孩像是破开了牢门,猛地一下收回脚,整个人顶着被子,后退到床的边缘,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看着女孩的反应,陆砚清呼吸一顿,喉咙里像是卡了根鱼刺,连吞咽的动作都痛。

他有一瞬间的愣神,而后才沉声开口:“明天一早会有车来接你们,回去以后先好好休息。”

婉烟顿了顿,默默抓紧被子的一角,五指不断收紧,有些讽刺的轻呵一声:“姓陆的,你搁这给我表演什么情深意切?”

眼眶又开始酸酸胀胀,似是被窗外的风迷了眼,婉烟漫不经心地歪着脑袋,定定地注视着面前这张脸,当年得知他的死讯后,多少个午夜梦回里,她的脑子里全是他血肉模糊的脸。

所有人告诉她,陆砚清真的死了,可她不相信,于是疯了似的到处找他,走投无路之后她进了娱乐圈,她想,如果她站在万众瞩目的地方,他是不是就会看到她。

她没办法找到他,但可以等他主动,结果三年过去,她成了全网黑的对象,也慢慢接受了他死了的事实。

孟婉烟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说得云淡风轻:“当初是你先抛弃的我,如果不是今天机缘巧合碰到,这辈子,我都是被你甩掉的那个。”

男人手上的动作一顿,心脏敲击着胸腔,砰砰作响,喉咙干涩,无法呼吸。

好半晌,他才低低开口,嗓子像被砂纸打磨过一样,又干又哑。

他说:“烟儿,对不起。”

听着这声突如其来的对不起,孟婉烟的眼神放空了两秒,她看着陆砚清,眼眶发酸发红,把所有情绪压在了心底,笑问:“为什么说对不起。”

对不起刚才出言不逊。

对不起一声不吭走了五年。

还是对不起骗她说自己已经死了。

陆砚清抿唇,眉宇间是常有的冷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灰败,低声道:“这些药你记得每天涂一次。”

男人答非所问,将两盒药放在她手边。

她给他机会了,可他什么也不愿说。

孟婉烟攥着被子的手慢慢松开,整个人被心底蹿出来的那股火燃烧,她的手都在颤抖,抓起手边的药直接砸在他脸上。

陆砚清闭上眼,没躲,药盒尖角的边缘堪堪擦过他的眼尾,划出一道细微的红痕。

孟婉烟偏过头不再看他,伸手指着门口的位置,神色冰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平静,冷漠,声线紧绷。

确定她的伤口已经处理好,陆砚清才收好医药箱起身,沉沉的眸光落在女孩瓷白干净的侧脸,低声应了句:“好。”

刚走到门口,门外有人率先敲了门,陆砚清的手就放在银色的门把手上。

“咚咚咚”三声,瞬间打破屋内的沉寂,也扰乱了孟婉烟的呼吸。

她迅速回头,冰凉凉的眼神警告陆砚清别开门,男人抬眸看她一眼,薄薄的唇角似有若无地勾了一下,紧跟着“咔嚓”一声,打开了房间的门。

“婉烟姐......”

“老...老大?!”

门应声而开,外面站着的少男少女突然蹦出来,两人咧着唇角笑,却在看到陆砚清平静冷峻的那张脸时,都像被贴了定身符一般。

眼前的男人身形高大健硕,起码快一米九,体型娇小的小萱只能仰着脑袋看他,眼睛咕噜咕噜转着瞪得老大,嘴巴惊讶地张成“O”型。

她偷偷往房间瞄了眼,刚好看到裹着被子,穿着睡衣,头发凌乱,眼眶还红通通的孟婉烟,小萱忽然意识到刚才婉烟为什么给她发那条微信了:“别打扰我。”

看着忽然出现在孟婉烟房间里的陆队,张启航呆呆傻傻的神情,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老、老大,你怎么在这啊?”

陆砚清垂眸看他一眼,俊脸轮廓深邃,面不改色道:“送药。”

张启航眨巴着眼,视线落在队长眼角的红痕处,小声讷讷:“队长,我们没打扰到你俩吧?”

里面的情形难免让人浮想联翩,这战况看着有点激烈啊......

张启航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床上的人听见,孟婉烟面红耳热,直接拽过被子,整个人埋进被窝里,气得直蹬腿。

陆砚清目光凉凉地扫他一眼,转而将手里两支药递给一旁呆若木鸡的小萱,语气虽冷淡,却也温和:“这个给你,别忘了。”

小萱愣愣地回过神,随即点点头。

队长一走,张启航朝小萱递了个眼神,又连忙跟上去。

“老大,你怎么在女神屋里头啊?!”

“老大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跟女神近距离接触了?”

“刚才晚饭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对女神那么冷淡。”

“诶诶诶,你别打我呀!”

......

小萱拿着药进屋,便看到床上拱起一团,裹得跟条毛毛虫似的。

她走上前,小心翼翼拽了拽被子的一角,“婉烟姐,你没事吧?”

确定是小萱的声音,孟婉烟才扒拉开被子,露出憋得通红的一张脸,她深吸一口气,胸膛一起一伏,小萱看着她,有点猜不透,婉烟现在这个表情是太生气,还是太开心......

临走前,小萱把药放在桌子上,试探般问:“婉烟姐,这是陆大哥给的药,你还用吗?”

很快,在被窝里挺尸的女孩蹭地一下从床上爬起来,快步走过来将桌上的那些药全都扔进了垃圾桶。

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小萱抿唇,心底悄悄叹了口气,孟婉烟灌了一大口白开水,冰凉的液体滑进喉咙,终于恢复了些理智,“小萱,我跟陆砚清已经分手了。”

“你以后别叫他陆大哥。”

小萱“啊”了声,乖乖问:“那叫什么呀?”

一提这个人,孟婉烟就觉得心口堵得慌,她哼了声,粉唇轻掀:“渣男。”

-

早上六点,婉烟从梦中醒来,她睁着眼,定定望着天花板,周围还是暗沉沉的,整个人像是处在一张撒开的大网中。

她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差,有时经常被噩梦吓醒,梦里总是出现同一个人,梦的尽头里,陆砚清总会血肉模糊,要么被人乱枪打死,要么身上被恶徒插满了尖锐的利器。

每一个梦里,他都不曾活下来。

这一晚却是她五年来,第一次睡得安稳又踏实。

卧室的那扇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关上,孟婉烟定定地看着那,有些失神。

以前上学的时候,陆砚清就喜欢爬阳台,神不知鬼不觉,两人第一次接吻就是他爬墙讨来的。

当时婉烟高一,陆砚清高三。

周五那天的课外活动,婉烟被同学拉着去操场看高年级的篮球赛,孟婉烟就站在人群里,看着球场上的陆砚清挥汗如雨,乖戾又张扬,听着身旁女孩子激动的尖叫,说他长得帅,还想要他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