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难得的一次探班,就在这样微妙的气氛中结束了。
李郁泽说是带着贺知秋去看海,但海边游人不断,两人只能坐在车里,远远地看了看风景。
至于某个称呼。
没人解释,也没人去问。
贺知秋贴心地为李郁泽找了个台阶。没再特意提起,但也记在了心里。
到了中午,贺知秋就回去了。
他没坐飞机,李郁泽专门让孟林安排了一辆保姆车送他。又提醒他把今天的这身衣服换掉,暂时不要穿了。
贺知秋明白他的意思。上车之后换了孟林帮他买的另外一套衣服,坐在保姆车的最后一排,跟李郁泽挥手再见。
从这里开车回到A市,大概要七八个小时。所幸车上什么都有,孟林还贴心地帮忙准备了一条毛毯。
贺知秋跟他说了声谢谢,心里觉得挺麻烦他的。因为路程太远,李郁泽放心不下,就让孟林随车一起,把贺知秋送回去。
“小秋哥,你真的别跟我客气。我能趁机出来放松几个小时,还得谢谢你呢,毕竟每天待在我哥身边,也挺心惊胆战的。”
孟林坐在副驾驶,扭着头跟贺知秋聊天,说到心惊胆战还刻意放低了音量,生怕车上有什么录音装置,再被李郁泽听到了。
贺知秋被他畏畏缩缩的表情逗得一笑,问道:“你哥平时,很可怕吗?”
“何止是可怕!”说到这里,孟林的声音又大了,一副无处伸冤的苦样,指着旁边的司机说:“不信你问老杨,以前我们几个一起出门,连口大气都不敢出。有段时间小岳都想辞职了,要不是我生拉硬拽地告诉她我哥给的钱多,估计她早就被吓跑了。”
老杨是李郁泽的司机,今年有四十八岁了。他不是娱乐公司的人,而是李郁泽从家里带来的。
为人老实忠厚,平时也不怎么开口。
但听孟林提到这件事情,也是一脸苦笑。想来受到了不少的压迫。
贺知秋没见过工作当中的李郁泽是什么样子,但是在他印象中,李郁泽的脾气虽然不怎么好,也不算差。都是在可以包容的范围之内。而且很多时候他都很讲道理,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甩脸色发脾气。
所以应该,不会像孟林说的那样吓人。
贺知秋本能地想要出口维护李郁泽几句。却在这时,想起了一件往事。于是心虚地沉默下来,把嘴闭上了。
那件事情发生在他们的高中时期。
应该是个周末。
当时也不清楚到底是个意外,还是被人陷害的。
贺知秋骑着自行车赶往学校的路上,因为车体故障,狠狠地摔了一身的伤。
那段时间刚好有个剧组去他们学校选角,他通过了几次筛选,终于接到了第一次正式试镜的通知。如果当天迟到,很有可能会错过那次机会。
贺知秋在地上爬起来时,腿已经没什么知觉了。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斜坡,强忍着疼,拍了拍身上土,随手拦下了一辆刚好路过的出租车。
司机可能大老远就看到他摔倒了,还想着要不要先送他去医院,却没想贺知秋态度坚决。司机也就没再多管闲事,给了几脚油门,顺利地把他送到了学校。
但因为摔得太疼,即便赶到了试镜现场,也有点影响他的发挥。
所幸那时的导演十分中意他,见他摔成这样还坚持赶过来,就又给了他一次机会,催促他赶紧去医院看看。
贺知秋感激地跟导演道谢,刚刚走出校门,就接到了李郁泽的订餐电话。
他们那个时已经渐渐熟悉起来了。
贺知秋在那个时候,也有一点点喜欢他。
他怕李郁泽吃不上午饭,于是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让他先把订单做出去,然后又赶快打车回家,帮李郁泽送饭。
只是那顿饭李郁泽到底没吃上,他看到贺知秋一瘸一拐地进门时,直接变脸了。
说起来,那还是贺知秋第一次见李郁泽发脾气。
他先是问他怎么了?随后又拽出他血肉模糊的手心,震惊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贺知秋怕他担心,紧张地手缩了回去藏在身后,笑着说:“小伤,摔了一下。”
“小伤?”李郁泽明显不信,瞥了一眼他的膝盖,直接蹲在地上,把他的裤子卷了起来。
膝盖摔得不轻,但经过了两三个小时,血液已经干了。唯一比较麻烦的是裤子的布料紧紧贴着伤口,稍微碰一下就疼,疼得贺知秋倒吸了几口凉气。
不过他忍着没哭,心想,男子汉嘛,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伤就掉眼泪。
更何况还是在喜欢的人面前。
只是没想到,李郁泽看完他的伤口,突然站起来冲他吼了一句:“你是不是疯了?摔得这么重不去医院你跑这来干什么?”
贺知秋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怔怔地看了他几秒,一股委屈油然而生。
他是真的没想哭,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吧嗒”一下,掉了下来。他用受伤的手胡乱擦了擦脸,转头想走。
却被李郁泽堵在门口,拦了下来。
李郁泽估计也没想到他会哭出来,表情复杂的不得了,又是着急又是紧张又是心疼,混合到一起就变得阴森森的有点吓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算了,先过来消毒。”
贺知秋明白他是担心自己,缓了几秒,抽泣地坐在了他家的沙发上。
李郁泽匆匆去书房拿了药箱,又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腿,拿着消毒棉签一点一点地帮他清理伤口。
如今想想,那时候的李郁泽和现在的李郁泽好像差不了多少。都是表面看起来很厉害,可一旦见了真章,就不敢下手了。
贺知秋的眼泪还没哭干,看见他眉头紧锁地在自己的膝盖附近比划了半天,只好主动跟他聊天,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刚刚为什么那么大声跟我说话。”
“你说呢?”
“那你不会好好跟我说吗?我要不是怕你没饭吃,我能过来吗?”
李郁泽想反驳,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好吧,我错了。”
贺知秋没想到他会道歉,小声地说:“也没有……特别错。”
“但我没想到你嗓音那么大,你怎么不去唱男高音啊?”
“男高音?也不是不行。”李郁泽还真的考虑了几秒,手上的棉签也终于敢放在贺知秋的腿上了,“怎么样?疼不疼?”
贺知秋忍了几秒,诚实地点了点头。
李郁泽抬眼看他:“疼就哭出来,不用忍着。”
贺知秋不听,一边掉眼泪一边倔强地说:“我不哭。”
“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我这不是眼泪,而是被某些人的雷声震落的雨滴。”
“哈哈,还挺会形容。”李郁泽笑着换了一个根棉签,又低下头继续帮他消毒,“你真的希望我去唱男高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