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pter 9 请允许我尘埃落定

是的,每个人都在既定的轨道上以自我的方式或匀速或加速运动,在杂乱无章的缘分里感慨谁与自己携手同行。终有一天,当看到渐沉的夜色里有一盏灯火为你温暖明亮,那些所谓前尘往事都不必理会了,此刻心中所萌生的悸动,想必只会浓缩成“爱”这一个字了。

韩逍换了辆越野车,赶在春运之前马不停蹄来到了云南。他的行囊很简单,一整套摄影器材,一个帐篷,一个睡袋,几件换洗御寒的衣物,以及不知道还能用多久的钱包。这一路,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褚遥。

先在丙中洛找了个妥善的地方把车停下,韩逍便背着硕大的户外旅行背包徒步向目的地进发。中途碰到了几个提前放假来旅行的驴友,他们也是扛着各色装备满身收获,刚从秋那桶村那边徒步走出来。再次来到那座陈迹斑驳的废弃木吊桥旁,韩逍心头有种说不出的小激动。往前就要穿过那道像用神斧在山体上刻了一道伤痕的茶马古道,才能到达雾里村。

站在褚遥多次穿行、扎姆朵儿曾为他唱过情歌的这条狭窄栈道上,韩逍不由得回想起当时那些难忘的情景。有的地方,走着走着,就走进了心里。有些人,遇见,就注定无法忘记。

这里的春天应该比北京来得早很多。韩逍边走边发现脚下的崖畔已经开出许许多多叫不上名字的小野花,粉粉白白的点缀在丛中。走下栈道,穿过一片片不规则的蒙蒙绿田,他顺利走到了雾里村的一家木楼前。很容易便打听到了褚遥的校舍所在。心怀忐忑地走过去。

由远及近,韩逍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褚遥正跟孩子们在简易操场搞课外活动,五六个大小不一的孩子围在她的身旁追逐嬉闹。只见她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胳膊还不时地护着贴在她身后的小不点。

韩逍不忍惊扰这美好,于是就站在一旁观望,目光渐渐有些痴了。刚才挖空心思设计的重逢对白,也趁机全部清零。

“老师,老师,你看!那边有个人,老师,你看!”一个孩子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韩逍,赶紧叫嚷着跑到褚遥身边报告。

正蹲下身用手给那个小不点擦拭脸上污迹的褚遥听到孩子的喊叫,转过头去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天啊!他怎么会在这儿?!褚遥迅速站起身,又呆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孩子们才不管这两个四目相对呆若木鸡的人到底在想什么,呼呼啦啦围了过来,前面两个胆子最大的男孩甚至走到韩逍面前,拍了拍他的背包。为了掩盖此刻的笨拙与慌乱,韩逍试着找回自己最温暖可亲的表情,蹲下身跟孩子们打招呼。这群小调皮却你推我搡只顾着嬉笑,谁也不肯回答。

“提前放假?”已经走到近前的褚遥脸上抹去了惊讶,用友善的微笑迎接了他,语气中却带着几分中立的试探。

“我辞职了,呵呵……”韩逍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在这个时候都不足以准确表达此行的缘由,可他还是本能地躲闪了那些肯定会让褚遥难堪的话题。

“那你来这儿是……旅行?”褚遥有些心存忌惮。之前有个疯癫的女子打来电话,告诫她洁身自好不要多此一举,韩逍不会为了旅途上的某段露水姻缘而放弃大好前程……

“我……是来找你……就看褚老师给不给机会,收留我这个流浪汉啊?”韩逍很认真地说出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见他如此,褚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假装不屑地转身往回走,顺便扬了句:“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啊,至于你,先看看具体表现再说吧!”

“擎好吧您呐……”韩逍长舒了一口气,通身都是尘埃落定的释怀。

“后面就是我的房间,你先去坐会儿,我安排好孩子们再过来。”褚遥指了指不远处的宿舍,朝韩逍轻轻一笑,便回身带着孩子们回了教室。

韩逍背着包来到褚遥的宿舍。他放下行李,四下查看。屋中央的小火塘炭火通红,勉强让这间不足十平方米的房间显得没那么冷清。屋里只有一张木床,简单的被褥,一方书桌,一个书架,一把椅子,虽是新木打制,却都是十分简陋的样式。桌上除了一摞陈旧的课本外,还摆放着一小簇来时路上见到过的野花。花瓶是那种质地粗陋的陶制品,而那颜色不一的野花却在开得清丽可人。角落里堆放着一些食材和两三样做饭的厨具。除此之外,韩逍再看不到任何让他略感欣慰的物品。

褚遥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陪着那些孩子们春夏秋冬忙过了一整年。可他在北京与她短信来往那段日子里,丝毫没有感觉到环境是如此的清贫简陋。透过字里行间,见到的只是坦然、笃定和满足。他坐在椅子上,开始觉得心口隐隐作痛。究竟能帮她分担什么,扪心自问,他都羞于找出答案。

所以,当褚遥走进屋子的时候,韩逍根本没留她说话的空,便上前一把抱住她,紧紧地,久久地,说什么也不肯放开:“对不起,褚遥,对不起,你会原谅我吧?上次我没告诉你,有些事情我不善表达,我……”韩逍说着,竟然特丢人地哭出声来。

“别说了……我对那些并不在意。”褚遥不想旧事重提,有现在的这份执着,她心里已经很感动,过去那几天里的伤心难过全然无所谓了。

“你不介意就好。我知道,她一定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就让不愉快的事情统统过去吧,我现在就想跟你在一起!你愿意……接受我吗?”韩逍抱着褚遥瘦小的肩膀,热切地等待她一声答复。

褚遥哭了,她的身体在韩逍坚实的怀里开始轻轻颤抖,她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如此脆弱,有多久不曾心动。这一刻,她只想忘记过去所有的事,忘记武装好的坚强,忘记整个世界,她只要不顾一切地柔弱下去,让自己彻底放纵,接受他的爱,接受他所有的不真实。

“嗯……嗯……”褚遥眼泪扑簌扑簌地掉落,抽咽着点了点头。

韩逍再次将她紧紧地搂住,忍不住湿了眼眶。

紧张忙碌的考前复习开始了。褚遥不仅要花时间往丙中洛跑,去取考卷和申请来年的教材,还得一人同时为好几个年级的孩子准备复习备课及模拟小考。虽然每个年级也只有三四个孩子,但她都不厌其烦地一一悉心指导。

要忙的事情太多了,褚遥几乎每天都是熬到深夜才能睡。天气阴冷,屋子里的火塘也抵挡不了冬夜的侵骨的寒意。没几天,一直很单薄的她就累病了。白天发着低烧给孩子们上复习课,晚上裹着被子,喷嚏连天地坐在桌前批改模拟试题。

这样子让韩逍心疼得不得了,可他拗不过褚遥的坚持,也无法劝说她放弃这份责任,只好乖乖地跑前跑后,为她端茶倒水,跑山路到镇上买药,回来监督着她按时吃了药,默默地陪在她身边。她忙多晚,他陪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