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陈年老债还得新人偿(第4/12页)

转眼过了正月十五,忠义镖局接到一个人镖,刘承忠把这趟镖给了余海风。

洪江木材商叶掌柜的儿子要到长沙读书,叶掌柜担心儿子的安危,请忠义镖局派个人送他,刘承忠把这单生意交给了余海风。毕竟走的是人镖,余海风不敢大意,他想快点将叶少爷送到,然后安全返回。可叶少爷到底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吃不得苦,一会儿腿疼一会儿胯疼,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撒尿,余海风想快也快不起来,一直走了十天,才总算是安全到达。

把叶少爷交给指定的人后,余海风赶到二伯父家。二伯父见他的第一句话便说:“海风,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个古立德要倒霉了。”

余海风听马智琛说古立德是个好官,现在又听说他要倒霉了,真的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他问:“怎么回事?”

余成业说,英国人在海上和中国打仗,英国的炮舰非常厉害,中国根本不是对手。朝廷中已经有人开始想讲和,禁烟派受到攻击。来自京城的消息说,如果中国战败,肯定要找替罪羊,首当其冲的,肯定是林则徐,而其他所有禁烟派,也一定会跟着倒霉。余成业说,上面已经有人发了话,只要清算禁烟派,立即把古立德下大狱。

余海风暗吃一惊:“那样的话,鸦片不是又要流行了?”

余成业说:“古立德整我们余家人,他倒霉,我是再高兴不过。不过,如果禁烟派整个倒了,这个国家会变成个什么样子,还真的难说了。”

余海风忽然觉得,二伯父说古立德倒霉他高兴,那是私心,而禁烟派如果倒了,整个中国就要倒霉了,那是大义。他也因此相信马智琛所说,所有的商人都是有罪的,而古立德真是个清官。

可清官有什么用?这个世界,倒霉的就是清官。相反,那些贪官比谁都活得好。

这样一想,余海风便有了马智琛同样的感慨:这个国家,将向何处去?

返回的时候,单人匹马,又想着早点去见马智琛,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他,所以一路飞驰,仅三天,就已经进入黔阳地界。如果是走镖,应该提前在雪峰镇住一晚,第二天白天再赶路。余海风是一个人,身上又没有值钱的财物,再则艺高人胆大,决定当晚赶回洪江。反正单人匹马,速度快,估计天黑后一个时辰,便可以到洪江。

余海风一路策马狂奔,前面出现了一片树林,刚跑出一里远,发现几十米外的一棵大树上,似乎有一颗脑袋在张望。凭他的江湖经验判断,此人应该是土匪。余海风心中冷笑,一眼看到前面路中间有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余海风打马过去,忽然一个镫里藏身,从地上抓起石头,一声吼,石头向树丛之中飞掠而去。

“哗啦!”一个人影从树丛之中跌了下来。

余海风一手举枪,厉声喝道:“哪个不怕死的土匪?出来!”他想隐藏在树林之中的土匪一定会涌出来,但树林之中并没有动静,只传来一个伤心的哭声:“余海风……你个浑蛋……”

余海风心中一惊:分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而且,知道自己的名字。“你是谁?”

草丛中传来一个痛苦的呻吟声:“疼……死……了……”

余海风跳下马,一步一步走过去,用枪拨开草丛,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衣服,头发披散的女人躺在地上,她紧咬着牙齿,瞪着一双幽怨的眼睛盯着他。她的胸前,用红丝绸拴着一个元宝。

余海风一怔,罗小飞。

罗小飞躺在地上,忽然从腰间拔出一把短洋枪,对准余海风,双眉一掀:“你这无情无义的家伙,我打死你!”

余海风微微一怔,并不害怕,轻轻地哼了一声,冷淡地看了她一眼,说:“你曾害过我多次,我今天误伤了你,咱们两不相欠了。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转身一步一步离开了。

草丛之中传来罗小飞的哭声和骂声:“余海风,我告诉你,我是来给你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的,你不感谢我,还打伤我,你会后悔一辈子……”

余海风已经走出了十几步,停下了脚步,想了想,又回去了,迟疑了一下:“你哭够没有?起来吧。”

罗小飞躺着没动:“你扔的石头打伤了我的胸,摔下来跌伤了我的背,我动不了……哎哟!疼死了……”

余海风慢慢蹲在她身边,罗小飞松开手,泪眼迷离。

余海风道:“罗姑娘,请起来吧!”

罗小飞生气地把头扭到一边:“动不了,除非你抱我起来!要不我死给你看,我就是你害死的!”

余海风看了她几眼,只能去抱她,触手感觉她的身体软绵绵的,背上还有血,吃惊地道:“你真的受伤了?”

罗小飞泪如雨下:“我说我受伤了,你不相信!”

余海风把她扶坐了起来,看到她的腰上衣服被划破了一大块,血肉模糊一片,应该是从树上跌下来,被断的树枝划伤的。余海风心中有些着急:“你先坐一下,我去拿金创伤药来,给你敷一下。”

余海风跑到坐骑边,从马背上的包裹里找到金创伤药,回来给罗小飞包扎。包扎的时候,他试探着捏了捏,估计只是皮外伤,才松了口气。包扎完之后,余海风才想起罗小飞是个女人,而罗小飞也不哭不闹了,一张脸绯红,低垂着,偶尔偷偷看他一两眼。

“现在怎么样?”余海风问她。

罗小飞羞涩地咬着嘴唇:“好多了。”

余海风又问:“现在该怎么办?”

罗小飞一脸委屈,怯怯地道:“我怎么知道?”

余海风想了想:“你不回家吗?”

罗小飞沉默了片刻:“哪里才是我的家?”

余海风想她一个女人,在土匪群之中,有很多不方便。而自己是忠义镖局的镖师,也不能和她纠缠不清。

余海风说:“现在天快黑了,这里距离洪江不远,你和我先回洪江,找个客栈住下,你修养两天,就应该没事了!”

罗小飞点了点头。

余海风扶起她,她也紧紧地抓着余海风的手,两人走到路边,余海风扶罗小飞上了马,自己也翻身上去,两人共乘一骑。

余海风问:“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罗小飞道:“半个月前,我去洪江找你,听说你去了长沙,我就在路边的树林里等你。”

余海风不太相信:“你等了半个月?什么事?”

罗小飞拍了拍自己的腰上:“年前有人给野狼帮送了一批枪,十把长枪五把短枪。这种枪威力很大,一枪就可以打死一头野猪。”

余海风一惊:“是什么人这么大方?”

罗小飞笑了笑:“虽然他们都不说,但我猜到了,是马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