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杂文

万年一统颂　有序①

恭惟皇帝陛下神凝得一②，学懋通三③，建八柱于天枢④，张四维于地络⑤，固已德隆宙始⑥，功焕乾金者矣⑦。至如敬天深钦若之心⑧，法祖大配京之烈⑨。龙骧奋武⑩，绍智勇于商汤⑪；虎观雠经⑫，接心源于羲易⑬。圣孝之侍膳⑭，问安无间；皇慈之训储⑮，毓德尤勤⑯。莫非万善咸该⑰，一中独运⑱，故能万邦和协，而四海永清者也。犹恐精一危微⑲，史册有难详之粹美；圣神文武，廷臣多未悉之载飏。臣日侍螭坳⑳，亲依黼座㉑，游街衢而鼓腹㉒，比葵藿以倾心㉓。白鸟栖周囿之中㉔，饮和既久㉕；青蓂托尧阶之上，沾泽惟多㉖。扈从之余，见闻无非至理；趋锵之下㉗，纪述已积名言㉘。敢为击壤之歌㉙，用伸天保之祝㉚。识同萤爝㉛，宁有见于曦舒㉜；才极涓埃㉝，曾何加于海岳㉞，第枥马恋主㉟，自知盈缶之诚㊱；而梧凤鸣时㊲，聊卜过历之瑞云尔㊳。颂曰：

【笺注】

①万年一统：康熙二十年（1681）十月二十八日，云南平定，时纳兰撰此文以贺。

②神凝得一：聚精会神。《老子·三十九章》：“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

③学懋（mào）：勤学。

④八柱：古代神话传说，地有八柱，用以承天。《楚辞·天问》：“八柱何当？东南何亏？”王逸注：“言天有八山为柱。”洪兴祖补注：“《河图》言，仑者，地之中也，地下有八柱，柱广十万里，有三千六百轴，互相牵制，名山大川，孔穴相通。”

⑤四维：指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隅。《淮南子·天文训》：“帝四维，运之以斗……日冬至，日出东南维，入西南维……夏至，出东北维，入西北维。”地络：犹地脉。土地的脉络。这里指疆界。

⑥宙始：犹远古。

⑦乾金：八卦中的乾卦。乾金，八卦用语，乾卦属金。

⑧钦若：敬顺。

⑨法祖：效法先祖。

⑩龙骧：《旧五代史·唐书·庄宗纪》：“梁有龙骧、神威、拱宸等军，皆武勇之士也。每一人铠仗费数十万，装以组绣，饰以金银，人望而畏之。”后以泛指英勇的军队。奋武：扬武，用武。《书·禹贡》：“二百里奋武卫。”孔传：“文教外之二百里。奋武卫，天子所以安。”孔颖达疏：“由其心安王化，奋武以卫天子，所以名此服为安也。”

⑪智勇于商汤：《尚书·商书·仲虺之诰》中，仲虺认为商汤“勇智，表正万邦”。

⑫虎观：白虎观的简称。汉宫观名，在未央宫中。《后汉书·章帝纪》：“（建初四年十一月壬戌）于是下太常，将、大夫、博士、议郎、郎官及诸生、诸儒会白虎观，讲议‘五经’同异……帝亲称制临决，如孝宣甘露、石渠故事，作《白虎议奏》。”雠：校对。

⑬心源：犹心性。佛教视心为万法之源，故称。清王夫之《张子正蒙注·大易》：“此惟明于大化之浑沦与心源之寂感者，乃知元亨利贞统于《乾》《坤》之妙。”羲易：《周易》的别称。因伏羲始作八卦，故名。

⑭侍膳：陪从尊长用膳。

⑮皇慈：皇上的仁爱。储：储君，太子。

⑯毓德：修养德性。

⑰该：具备。《管子·小问》：“凡牧民者，必知其疾，而忧之以德，勿惧以罪，勿止以力……昔者天子中立，地方千里，四言者该焉。”尹知章注：“该，备也。谓四言足以备千里之化。”

⑱独运：谓帝王独自运用（威权、谋略）。

⑲精一危微：《书·大禹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的省称。宋明以来作为儒家道统的“心脉”。“人心惟危”是说人心不可靠、潜藏危险；“道心惟微”是说道心非常微妙；“惟精惟一”是说领悟道心要精益求精、专一其心；“允执厥中”要真诚地遵守中庸之道。

⑳螭（chī）坳（ào）：宫殿螭阶前坳处。朝会时为殿下值班史官所站的地方。

㉑黼座：帝座。天子座后设黼扆，故名。

㉒街衢：通衢大道。《文选·班固〈西都赋〉》：“内则街衢洞达，闾阎且千。”李善注：“《说文》曰：‘街，四通也……’《尔雅》曰：‘四达谓之衢。’”鼓腹：鼓起肚子。谓饱食。

㉓葵藿（huò）：单指葵。葵性向日。古人多用以比喻下对上赤心趋向。《三国志·魏志·陈思王植传》：“若葵藿之倾叶，太阳虽不为之回光，然向之者诚也。窃自比于葵藿，若降天地之施，垂三光之明者，实在陛下。”

㉔周囿：周文王的灵囿。白鸟栖周囿之中，赞美文王有灵德的体现。《诗经·大雅·灵台》：“王在灵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鸟翯翯。”毛苌注云：“囿，所以域养禽兽也。天子百里，诸侯四十里。灵者，言文王之有灵德也。灵囿，言道行苑囿也。”

㉕饮和：谓使人感觉到自在，享受和乐。《庄子·则阳》：“故或不言而饮人以和。”郭象注：“人各自得，斯饮和矣，岂待言哉？”

㉖青蓂托尧阶之上：形容明君之世。《竹书纪年》卷上：“（尧时）又有草夹阶而生，月朔始生一荚，月半而生十五荚，十六日以后日落一荚，及晦而尽，月小则一荚焦而不落，名曰蓂荚，一曰历荚。”《艺文类聚》卷十一引晋皇甫谧《帝王世纪》：“（尧时）又有草夹阶而生，随月生死，王者以是占日月之数。惟盛德之君，应和而生，故尧有之，名曰蓂荚。”白鸟四句：唐李商隐《为荥阳公桂州谢上表》：“遐思白鸟，镇飏音于周囿之中；远羡仙蓂，永固本于尧阶之上。”

㉗趋锵：朝拜、进谒时步趋中节。

㉘纪述：记载叙述。纪，通“记”。

㉙击壤（rǎnɡ）：击壤歌。古歌名。相传唐尧时有老人击壤而唱此歌。《艺文类聚》卷十一引晋皇甫谧《帝王世纪》：“（帝尧之世）天下大和，百姓无事，有五十老人击壤于道。”后因以“击壤”为颂太平盛世的典故。汉王充《论衡·艺增》：“传曰：有年五十击壤于路者，观者曰：‘大哉，尧德乎！’击壤者曰：‘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尧何等力！’”

㉚天保：谓上天保佑，使之安定。《诗·小雅·天保》：“天保定尔，亦孔之固。”郑玄笺：“保，安。尔，女也。女，王也。”后引申指皇统、国祚。

㉛萤爝（jué）：谓微弱的光。常做能力薄弱的谦辞。萤，萤火；爝，烛光。

㉜曦舒：日月。舒，望舒，借指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