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昌谷集后

尝读吕汲公《杜诗年谱》①，少陵诗首见于冬日雒城谒老子庙②，时为开元辛巳③，杜年已三十，盖晚成者也。李长吉未及三十④，已应玉楼之召⑤。若比少陵，则毕生无一诗矣。然破锦囊中⑥，石破天惊⑦，卒与少陵同寿。千百年大名之垂，彭殇一也⑧。优昙之华，刹那一现⑨，灵椿之树⑩，八千岁为春秋，岂计修短哉⑪。

【笺注】

①吕汲公：北宋大臣吕大防，字微仲，皇祐进士，封汲郡公。

②冬日雒城谒老子庙：《冬日洛城北谒玄元皇帝庙》。

③开元：唐玄宗年号（713—741）。开元辛巳为741年。

④李长吉：唐诗人。一生愁苦抑郁，体弱多病，只做过三年奉礼郎。岁卒。

⑤玉楼之召：犹玉楼赴召。文人早死的婉辞。唐李商隐《李贺小传》：“长吉将死时，忽昼见一绯衣人，驾赤虬，持一板书，若太古篆或霹雳石文者……绯衣人笑曰：‘帝成白玉楼，立召君为记。’”

⑥锦囊：借指诗作。唐李商隐《李长吉小传》：“恒从小奚奴，骑巨驴背一古破锦囊，遇有所得，即书投囊中。及暮归，太夫人使婢受囊出之，见所书多，辄曰：‘是儿要当呕出心乃已尔！’上灯，与食，长吉从婢取书，研墨叠纸足成之，投他囊中。”

⑦石破天惊：原形容箜篌的声音，忽而高亢，忽而低沉，出人意外，有难以形容的奇境。后多比喻文章议论新奇惊人。

⑧彭殇：犹言寿夭。彭，彭祖，指高寿；殇，未成年而死。《庄子·齐物论》：“莫寿于殇子，而彭祖为夭。”

⑨优昙之华，刹那一现：昙花一现。开放时间很短。比喻美好的事物或景象出现了一下，很快就消失。《妙法莲华经·方便品》：“佛告舍利佛，如是妙法，诸佛如来，时乃说之，如优昙钵花，时一现耳。”

⑩灵椿：《庄子集释·逍遥游》：“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后遂以“灵椿”指古代传说中的长寿之树，喻年高德劭的人。

⑪修短：长短。指人的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