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友不是人

1

有时候我都想不明白,我怎么会把日子过成这副模样:

房租到了最后期限,可稿费却迟迟没有打来。

眼看要完结的小说,被电脑当机当得一字不剩。

男朋友想过更加平淡的日子和我分了手,从合租的房子里搬了出去,走的时候对我说:“你有你的梦想,我也有我的梦想,我不想再为你的梦想买单!”

传统媒体式微,这一整年,我收入锐减。

人生好像掉进了一个黑洞,连带着一切希望和光芒都被吞没。

我望着空空如也的文件夹给编辑打电话。

他说,那就重新写。

白纸黑字的合同,不写吃什么?

我叹了口气,从银行卡里取出最后三千块,住到了郊区一家没有窗户的破旧小旅馆中,一次性交完三个月房租后,身上只剩下几百元。

好消息是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我不至于流落街头,坏消息是如果把仅剩的钱用来修电脑,我可能就要饿肚子了。

不过我没有犹豫,抱着电脑去了维修中心。

修电脑的小哥说,主板烧了,换一块儿要一千元。

我又抱着电脑出来,跑到咖啡馆门前蹭WiFi。

新开的商铺会在网络上做各种各样试吃试用活动,谁知道会不会有试维修?

人的适应力总是好的,在查找的过程中我甚至忘记了自己的狼狈,哼起了小曲。

推荐商户的第三页,一家叫作修理匠的电脑维修店吸引了我的注意。

虽然没有试维修这个项目,但这家店因为开业酬宾,一律打一折。一千块的一折是一百,八百块的一折是八十!这么便宜,该怎么盈利呢?

不过这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我有一些欣喜,回到旅馆,胡乱吃了一碗泡面,就带着电脑去修理店了!

2

那是一家非常奇怪的修理店,开在一个很偏僻的小巷子里,若不是用导航指示,根本不可能找到这里。门半掩着,我推开进去,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男生坐在里面。修理桌上摆着的尽是些没见过的工具,看起来更像是给人做手术的手术刀、止血钳,而不像是修理机器的东西。

“你好,这里,是修电脑的地方吗?”

男生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你要修电脑?”

“嗯,我的电脑坏了。能帮我看看?”

他把我的电脑放到桌子上检查了一番。

“主板问题,换一个五百!”

尽管比第一家少,可是我的钱还是不够。

“不是说一折?怎么还要五百?”我有些不满,很多商家贴在网页上的活动声明都是这样,把顾客吸引过来之后又胡乱加价。

男生不说话端详了我片刻。

“你能给多少?”

我伸出一个手指头:“一百。”

男生想了想,说:“等一下。”

他从抽屉里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另一个房间的门,我以为他要让我跟进去,谁知他朝我摆摆手,小心翼翼关上了门。房间里传来几声奇怪刺耳的声音。

“一百块换不了主板,但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用我的方式给你修。”片刻之后,他出来对我说。

“只要能打字发邮件就行!”我满口答应。

“那你明天下午来取!”

交了钱,他给我开了一张单子后就将我打发走了。

我回到旅馆,不知道要做些什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手术台上给我的电脑做手术,螺丝刀一打开,里面流出的全是血。

“天!”

我从梦中醒来,电话铃响起,是丽淑。

“喂,找我什么事?”

“我周末会路过你那儿,想和你一起吃顿饭!”

“我没钱请你!”

“放心,我请你!”丽淑笑嘻嘻的,一点儿也不恼。

她是我同行,准确地说,是从前的同行,和我一样给杂志供稿,后来传统媒体不景气,她就跳槽到了一家公司做APP运营。据说薪水很不错。

“你在这儿待几天?”顿了一会儿,我又问。

“一天,第二天要转机去巴黎。”

“哦。”

想到她下周在巴黎街头漫步,而我只能在逼仄的旅馆里敲键盘,心里就有些酸酸的。

“看来,你发展得不错!”

“谁叫你不跳槽!”

冲她这句话,我决定狠狠宰她一顿。新区新开的海鲜馆,人均消费至少600元。

“就那儿吧!”

“行!”她一口答应。

挂断电话,我去海鲜馆订了餐位。回家的路上,顺便去取电脑,老板说电脑已经修好,开机关机软件运行都没有问题,就是,就是之前丢失的东西恢复不了。

“还有……”

“还有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他欲言又止。

我耸耸肩,抱着电脑回到旅馆,开始着手重写之前的小说。

3

“紧闭的门窗从内部被反锁,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几个探员接到报警后破门而入,房间的正中央躺着一个女人,她死去多时,喉部有一道深深的伤口,地板上是一把卷了刃的刀,然而奇怪的是现场没有一滴血迹……”

我噼噼啪啪在电脑上打着字,故事了然于胸,一口气写到深夜,决定洗个冷水澡提提神继续写。可洗完澡出来,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文稿的字里行间不知什么时候被填上了许多没有意义的字符,有些句子甚至用红色醒目地标注着!

我发誓我没有敲下过这些东西。

环顾四周,电脑的光标上串下跳,似乎要写出什么东西来。

我拍了电脑两下,光标停下。

我松下一口气。

一百块的维修质量果真不能有太高要求。

又写了两千来字,合上电脑上床睡觉。第二天醒来,新写的文稿上也布满了字符和其他颜色。

此后,几乎每天新写下的东西都会被这些乱七八糟的“笔记”占领,有时候多,有时候少,刚开始我还会把它们删掉,到后来我连删也懒得删。为避免随时可能出现的当机,我申请了一个网盘做备份。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部书稿月底就能完成。

只是……

我叹了口气。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和丽淑约了到海鲜馆吃饭,时间就快到了。我抹了个口红,戴了条漂亮的丝巾,照了照镜子,和窘迫的蹭饭者着实不配,又换下来。

胡乱背了个包,坐着公交车来到了海鲜馆。

丽淑还没有来,我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等她。阳光很好,是冬天里难得的暖阳。我点了一壶红茶,慢慢地喝。

不知道两年没见,她有什么变化,橱窗里倒映出我的样子。枯黄的头发,焦虑的脸。不知在她眼中我又有怎么样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