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的影像、紊乱的构图

勃兰特提到雷-琼斯的“明确风格”,光就形式来看,就是他所表现的全是些无比复杂的人、事、物。他的照片绝大多数是一大群乱成一团的人物,初看之下有点儿让人无法抓住重点。如果画面拍的是单纯的一个人,也往往被不单纯的背景弄得十分紊乱。这种手法就是雷-琼斯再三强调的“刺痛人之余,令人思考”。

用一般的构图观念来看雷-琼斯的照片,是很难令人亲近的。他对构图有自己的一套见解:

No.1 伦敦,1960

No.2 野餐·格林德布恩,1967

No.3 城市,1967

我总是希望自己不需要去构图,因为当你觉得需要去框取什么位置、比例时,拍到的照片总是会破裂不堪而没办法撑起来。我对美丽的照片并没有特别的兴趣。

雷-琼斯的作品当然不只是光用这种反构图效果来呈现自己的观点,他只不过是借这种形式来表达他要掌握的辛辣讽刺感。他说:“我关心的是把影像逼至神志即将不清的边缘。”

已经过世的摄影大师保罗·斯特兰德对雷-琼斯的这种风格曾做了如此评语:

他的东西十分特殊,它们有一种罕见的协调性,这是当一个艺术家很清楚地获得了掌握媒介物的能力时,才有办法达到的。

雷-琼斯一辈子只在英国的Creative Camera杂志上(1968.10)发表过一次创作观,里头的“视觉的外观是受内涵的指引”这句话,刚好可以拿来解释他的创作意图。

他所要表现的是英国民族的做作性格,用杂乱的景象来呈现,恰好可以将所拍摄的人物置于极度不安的处境中,使画面中的人与物彼此冲突而产生一些讽刺效果。雷-琼斯将形式与内容做了相当微妙的结合,从而表现了摄影界从未被人发现的新观点,这就是斯特兰德所赞赏的“罕见的协调性”。

雷-琼斯这种越是在混乱的场所越觉得兴奋的个性,是在美国培养起来的。他在美国前后四年中,后两年是以自由摄影师的身份打天下。美国使他开了眼界,一方面刺激着他的创作思维,另一方面又激怒了他。他在新大陆的生活是处于既爱且恨的心态中。他的一位美国摄影师朋友,如今也是颇有名气的服装摄影家艾伦·麦克维尼回忆起雷-琼斯的一些行径时说:

景象越暧昧,越具讽刺性,他就越喜欢,有时候我陪他去一些他最喜欢的场合——不是乱哄哄的嬉戏场所,就是一些与鸡鸭鱼肉尸体有关的怪地方……每次我一下子就会觉得厌倦与沮丧,但是他却精力充沛,随时准备挖得更深一点儿。

雷-琼斯对混乱世界的这种癖好,他太太安娜·雷-琼斯十分理解:

为什么他能保持这种癖好而又不觉得害怕,是因为这个游戏有一种同情的因素存在。对他来说,对象不只是物体,而有一种使他尊敬的成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