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烧钱的代价
每次回国,在法兰克福的机场免税店,都会见到成群成批的国内游客,手拿肩扛地徜徉在免税店里,同胞们几乎人人手中都会有几个甚至十几个免税店的袋子,买得可谓酣畅淋漓。
为此,一向保守的德国人,专门在通往中国的航班口又增设了一个新的免税店,这样便于中国游客购买,在登机前的一刹那也能继续消费。
直到他们买得心满意足。
这些年,同胞们手中有钱了,无论是在世界的任何角落里,只要有中国游客的地方,都会看到大包小包仿佛在自家门口的自由市场上随意捡几件东西的游客。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到了国外并不是真心实意地对欧洲或者其他国家文化感兴趣,而是选择走马观花,胡乱随意看看几个著名的风景点,拍些照片作为纪念,回去后可以跟人说一周内去过了法国德国比利时布鲁塞尔西班牙等国家,然后一股脑儿就钻进了奢侈品店,疯狂购买,不仅仅买给自己,还要买给家人、同事朋友们,大方、慷慨、豪情万丈。
在机场,他们熙熙攘攘,声音洪亮,无所顾忌,或蹲或站,全然不顾是在境外异域,仿佛蹲在自家后院中,端着海碗刺溜海吃。
有的人,一脸有钱的样子,走路都理直气壮。大声呼叫同伴,不断高声打电话,还有高声质问电话另一端朋友的,喂,我现在在某某店,你到底要多少钱的香水?新款的才几千美金,你要不要?
那气势,仿佛人就在刘家窑的旧货市场或者大红门的旧家具店,而眼前的路易威登和香奈尔们仿佛是一堆破烂,任人随便拎走。
同胞们在海外购物时的气壮山河和大义凛然也不得不令人有几分佩服。
我有个朋友,在德国开了一家旅行社,年代不短了,声誉不错,生意也做得不错。慢慢地,随着对大陆游客的开放,国内来的团队越来越多,自由行的,参观考察培训的,五花八门的名目,最后无不要求带到巴黎去,名牌店去,大肆消费一番。
这些客人们挥毫酣畅,痛快之极,花钱之豪爽之不吝啬,让我的朋友看得目瞪口呆。
很多人到最后还是意犹未尽,花了几十万、上百万之后,还觉得不够舒坦,问我朋友,还有没有更给力的地方。他们对我的朋友说,德国没劲,豪华名牌店不多,可以花钱的地方也不够多,还是巴黎和纽约比较给力,能一掷千金。
有一次,朋友接待了一个来自国内西部的团,按照计划,也就是说至少是按照来德国的办理商务签证的理由上的日程,第一天,参观德国的著名企业,跟公司主要负责人座谈,听取未来的合作计划和方案。
这几位客人在整个会谈过程中不停地打着瞌睡,心不在焉,甚至还有发短信打电话的,他们毫不在意德国人的认真和敬业,德国人为此十分反感,中途几次停下来,希望对方能重视自己的发言。作为翻译的她,非常尴尬。她清楚地断定,这些人根本就不在意这次考察和访问的内容。
第二天,从科隆大教堂开始参观起,这些人急急忙忙在大教堂门前照了几张相片,就要求尽快走人,同时提出,要求修改后面几天的行程。
他们说,教堂没什么看头,德国也没什么意思,要直接去巴黎。
我朋友急了,说按照行程的安排,要先在德国境内待三天,然后才到巴黎。因为巴黎的酒店,三天以后才能入住。
对方不答应,坚决要求离开德国,并说德国太没劲,没什么可看的。
朋友只好打电话到巴黎去,取消各种参观行程,重新预订了在巴黎的饭店和活动。
到了巴黎,他们在埃菲尔铁塔和凯旋门照了几张相片,提出要去看红磨坊的演出,还要去买伟哥,我的朋友耐着性子帮助他们解决了。
最后他们要去名牌店购物。
到了名牌店,这些人立刻活跃起来,激情四溢。每人都买了五六个路易威登包,上百万的手表,无数的香水和名牌西服,还重新买了大皮箱。
最后,他们令人难以置信地提出,要求改签机票早点回家,说巴黎也没什么意思。
我的朋友差点崩溃了。
机票是折扣票,不退不改签。
朋友告诉他们不能这么没有信誉。
这几位客人急了,说可以承担所有的退票费用,偿还损失,表示钱不是问题,但是要求早点回去。
我朋友也急了,说你们这么一折腾,我今后的名誉都毁了,今后还怎么跟当地的旅行社合作?!
那几个客人轻蔑地说,那是你的事,给你钱都不要,死心眼,做事情怎么能发。
朋友说,钱不能买来所有的东西。我需要的是信守合约和遵守行规。
最后,经过商议,达成了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协议,这几位答应在巴黎继续住下来,但前提是,我的朋友必须找或者买两副麻将牌来。
朋友气得几近发疯,无奈只好在巴黎的中国城疯狂地寻找麻将,然后把中餐外卖叫进来,供他们吃喝。
他们昏天黑地地在巴黎打了几天麻将,最后把酒店搞得乱七八糟,匆匆走人。
巴黎的酒店经理告诫我的朋友,今后如果再找如此的客人,将终止他们之间的合作。
酒店的经理还告诉我的朋友说,再有钱,我们也不接待了,这样把我的酒店的名声搞坏了。
我的朋友回来也对我发誓,以后这样的团再也不接待了,再有钱也不干了。
无独有偶,去年我去法国参加戛纳艺术节,一位以赞助商身份跟随国内演出队伍一起到来的男士,也是出手阔绰,一下飞机就要求陪同前往名牌店,出手就是十五万买了卡地亚。
陪同他的小伙子是我们的法国大学生志愿者,因为在中国留过一年学,中文不错,人家孩子是利用暑假来帮忙做义工的。
看到这位大款出手豪放,小伙子以为这位大款看错了价码,连忙解释,这是十五万,不是一万五。
这大款眼皮都不动,比画着告诉店员,包起来,就是它了,然后问小伙子还有没有比这更贵的。
小伙子吓得目瞪口呆。
当他得知,这支演出队伍并没有得到这位仁兄的真正赞助时,他开始鄙视他,他说,如果我是他,我会给这些演员们发点补贴,让他们到法国四处去看看,而不是把钱用到一块表上面,它代表不了什么。我也不想再为他服务。
无独有偶,这位仁兄在戛纳期间如坐针毡,对演出不感兴趣,对文化不感兴趣,对人文环境也不感兴趣,每天的活动对他而言几乎是坐牢和受刑。于是他要求,让他早点回国去,万般无奈,我答应了他的要求,因为不答应也不行了,他自己花了好几万,买了头等舱,原来的票宁可作废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