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日熙博：你去投敌啊！

今年1月中旬，经过种种烦琐的申请手续后，终于盼来了日本国立琉球大学的研究生入学通知书。接下来，唯一要做的只剩回山东老家公安局办理签证手续！

为了解签证所需证件，我在网上输入“冠县出入境”的关键字进行搜索。首页显示的几乎全是各个媒体对该局出入境部门所做的新闻报道，其中，《齐鲁晚报》这样写道：冠县公安局相关负责人表示，为进一步方便广大群众了解有关出国（境）方面的法律、法规，冠县公安局出入境管理科充分利用网络即时通信工具，率先开通了网络QQ警务室，市民只要添加QQ号1309900361，就能咨询出入境办证程序、办证时限及进展情况等，还能预约登记。

看到这则新闻，当时人在温州的我心里异常高兴，没想到家乡的公安局办公方式如此贴心，可以用QQ进行咨询与预约。于是满怀期待地加了对方的QQ。第二天验证通过后，看到对方显示在线状态，我就把问题一一列出，发了过去，等了好久，都没有回应。接下的情况就是：在其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我数次给对方留言，都未见其回复，我骂了一声：“恁娘！”

既然无法进行预约，那就得提前回家。挤进拥挤的回乡人潮，踏上了回家之路。到家之后，马不停蹄直接与家父驱车五十公里来到县城。走到公安局门口，家父停下脚步说：“我看我们还是买一包好烟吧，进去之后也好给他们抽。”

我一脸不解地对家父讲：“你看你这思想，为什么要给他们买烟，给我们办理证件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他们就是吃这口饭的。”家父见我态度坚决，也只好笑了笑说：“不买就不买吧，其实送一包烟好办事。”

走进办公大楼，和家父一个门牌一个门牌挨着找，待穿过长长的走廊之后，终于在一个角落看到了挂着的门牌：出入境管理。

敲门进去之后，里面已有几个人在等。办公室不大，摆着三张桌子。两位年轻人在为排队的人员办理申请护照手续，一位约莫五十岁的男子在一张单独的桌子上摆弄着电脑，紧盯着屏幕不说一句话，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是在玩“空中接龙”。

正等着，敲门进来几个年轻人，向工作人员询问道：“去香港，办理签证要多久啊？”这时，玩“空中接龙”一言不发的他闻声抬起头，问道：“去香港干什么？”“去玩。”他带着明显的审查式口吻询问道：“去玩什么？”这几位年轻人听到这样的“质问”，一下子顿住了。我也愣了一下，心想：“去玩什么也要问？难道去香港还要写一份行程表不成？”后来其中的一位说道：“我们是大学生，毕业之前想一起去旅游一趟。”那位玩牌的懒懒地回应道：“把身份证、户口本都带来，办完之后回去等，具体时间不知道。”说完低下头，又扎进了“空中接龙”的游戏里面。那几位年轻大学生无奈地关上门，走了。

终于轮到了我，把证件交给那位年轻的办公人员之后，我说，我在你们的QQ上留言了很多次，你们都没回复我。对方就像没听见一样没理我，我只好把证件和申请书很礼貌地递给了正在玩牌的他。这时，他拿起申请书看了看，用同样审问式的语气问：“去日本干什么？去投敌啊！”

听到这样阴阳怪气的语调及质问，家父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我更是一股子愤怒往上涌，脸涨得通红，场面有些尴尬。家父及时赔笑脸说：“孩子到哪里也是中国人，这一点永远错不了，他是去那边读书。”我见此，也附和道：“嗯，对，去日本只是学习人家的先进技术，然后回头我们好打日本。”

听到我们父子如此一番大表“忠心”之后，他畅快地在申请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说，去那边照相。我说，相片已经带了。他看也没看就说，你得在这里照才行。我靠墙站好，那位年轻人手拿着简易的数码相机走了过来，“咔嚓”一声，然后把照片导入电脑之后说，好了，二百三十元，护照两百元，照相三十元。把钱递过去之后，我说：“麻烦请给我一张发票。”这时年轻人把目光投向了又在玩牌的他。他抬起头一脸不悦地说：“没有发票！”我强烈压抑着愤怒的心情，用极为平静的口吻又问：“政府怎么可能没有发票？”他这次又说：“发票是有，不过你要想拿，要等到春节过后。”看来这是在要挟我。家父赶紧挥手打断了讲话：“要什么发票，在老家都不要发票的，这孩子出门在外不懂事。”接着，我被家父拉出了门。

在回来的路上，车开了好久，家父与我都未讲一句话。我是内心压抑、气愤，没想到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办理起来如此让人“窝火”。家父也是一肚子的不满，在自己孩子跟前低声下气赔笑脸，脸面也是挂不住。

最后还是我捅破窟窿，说：“爸，你也别生气了，总之护照给办了，这比什么都好。”家父听后，叹了一声气，说：“这就是现在当官儿的，你要是不送包烟，大事小事都卡你。”看来，这事儿，的确像是少了一包烟造成的。

如今，我人早已在琉大，有时QQ上经常看到“冠县出入境”上线，我还是会打一声招呼，期待可以给我一个回应，只是对方依然保持着一句话都不回的傲然姿态。

前几天，浏览台湾“中华民国总统府”网站，试着给“民意信箱”发了一封电邮，不到二十四小时，我就收到了台湾当局官方的正式电邮回复。效率如此之高，让人有些不敢相信。并且信件结尾还写道：“祝福您平安如意。”虽为寥寥几个字，但也让人倍感温馨。

相比之下，看着“冠县出入境”的QQ签名：“我们的口号是——出入有境，服务无境。”我却陷入一种无法能解的沉思：一个是小县城的科级办公部门，服务态度却如此傲慢；一个是贵为“总统府”，服务态度却如此谦恭。到底，内在的差别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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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日熙博，现为日本龙谷大学法学研究科政治学硕士。本文系首届凤凰网“青年菁英博客大赛”优秀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