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帕特的“盒子”

帕特的“盒子”

都已经晚上11点了,妈妈还没有回家,我开始有些担心了。为了能够顺利入眠,我每天晚上10点45分都得吃药,搞乱我吃药的时间可不是妈妈的作风。

我敲了敲父母卧室的门,没有响应,于是我把门推开了。我看到爸爸正在睡觉,卧室里的那台小电视还开着。房间里泛着蓝色的光,这让爸爸的皮肤看起来很不寻常——他就像是一条大鱼睡在有灯光的鱼缸里,只不过他既没有腮,也没有鳞片和鳍。我走到爸爸身边,轻轻地晃了晃他的肩膀,“爸爸?”我又使劲儿晃了晃,“爸爸?”

“你——想——干——嘛?”他迷迷糊糊地说,眼睛并没有睁开。他侧卧着,左半边脸深陷在枕头里。

“妈妈到现在还没回家,我有点儿担心。”

他没有说话。

“她去哪儿了?”

他还是没有说话。

“我担心妈妈,你觉得我们应该报警吗?”

我等着爸爸说些什么,可只等来了他轻微的打鼾声。

我把电视关了,离开了父母的卧室,然后下楼朝厨房走去。

我告诉自己,如果爸爸并不担心妈妈,那我应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不过我也知道,突然离开而且不告诉我去了哪儿并不是妈妈的做事风格,她甚至都没跟我交代如何吃药。

我打开了厨房里的柜子,拿出了八个药瓶,这些瓶子都贴着印有我名字的标签。标签上还有很多药品,都是很长的单词,看上去就让人头疼。我并不认识这些药品,我只能通过药片颜色对它们加以区分,于是我所有药瓶的盖子都打开了,希望从中找出我需要的药。

两片红白相间的有安眠作用,另外还有一片绿色的,中间有一个黄条,这个我不知道有什么作用,或许是抗焦虑的药?我把三个药片全都吃了,因为我想好好睡觉,此外,我知道这也是妈妈希望我做的事情。妈妈可能是在考验我,爸爸今天的一通大喊大叫肯定让她很不开心,所以我想让她高兴点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虽然我也不敢肯定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躺在床上,想着妈妈可能去哪儿了。我想打她的手机,可是不知道号码。她不会是出车祸了吧?或者突然昏倒了?或者心脏病犯了?可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如果真发生上述情况,警察或医院的医生肯定已经给我们打电话了,因为妈妈肯定随身带着信用卡和驾驶证呢。那么她会不会是开车迷路了?可那样的话她肯定会用手机给家里打电话,并且告诉我们她会晚点儿到家。或许她已经受够了我和爸爸,所以离家出走了?我又想了想这种可能性,我突然意识到妈妈几乎从来都没有长时间开心笑过,除了她逗我说蒂芬妮是我朋友的时候——事实上,如果再仔细想一想,我倒是经常看到妈妈在哭泣,或者看起来马上就要掉眼泪了。或许她对监督我吃药感到厌烦了?或许哪天早晨我忘记冲马桶了,所以妈妈发现了里面的药片,于是妈妈知道了我把药片藏在舌头底下,于是妈妈就生气了?或许我没能成功地欣赏妈妈,就像我没能好好地欣赏妮可一样,所以上帝也让妈妈离开了我?或许妈妈永远也不会回家了,而且——

我开始感到特别焦虑了,好像需要找个什么硬东西撞头才行,就在此时,我听到了汽车开进车道的声音。

我看了看窗外,于是就看到了妈妈的红色轿车。

我飞快地跑下了楼梯。

我飞快地冲出了家门,这时妈妈还没走到后门的走廊呢。

“妈妈?”我喊道。

“是我啊。”她站在车道处的阴影里回答道。

“你去哪儿了?”

“出去了。”这时她已经走进了门外的灯光在地下投射出的白色光影里。她看起来走路有些不稳,于是我跑下台阶扶住了她,我用手揽着她的肩膀往里走。她的头也有点儿摇摇晃晃的,可她还是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说:“妮可——真是——个傻瓜,竟然——会——让你——离开。”

她提到妮可让我感觉到更加紧张了,况且她还说什么让我离开,我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且一直渴望着能够早日回到妮可身边呢。事实上,我才是个傻瓜,从来没有好好欣赏过妮可,这一切妈妈都很清楚啊。不过,我闻到了妈妈口中呼出的酒味,我听到她说话磕磕巴巴的,我意识到可能是酒精的作用让她开始说胡话了。妈妈平时不怎么喝酒,但今晚她显然是喝醉了,这让我有些担心。

我把她扶到了客厅里,让她坐在沙发上,可是没过几分钟她就倒下睡着了。

把喝醉的妈妈扶进卧室跟还没消气的爸爸一起睡肯定不是个好主意,于是我把一只手放到她胳膊下,另一只手放到她膝盖下,然后把她抱进了我的卧室。妈妈个头小、身体轻,所以抱着她上楼并不困难。我把她放到我的床上,给她脱了鞋子,盖上被子,然后去厨房倒了一杯水放在了床头。

回到楼上后,我找到一瓶泰莱诺,然后倒出了两个白色的药片。

我把妈妈的头抬起来,让她采取坐姿,然后轻轻地摇晃她,直到她睁开了眼睛,我告诉她喝点水并把药吃了。起初她说:“让我睡一会儿。”可是我在上大学的时候就知道,如果喝酒后直接睡觉很容易出现宿醉,而且第二天起来肯定会头疼,所以上床之前一定要喝杯水,吃两粒止疼片。最后,妈妈把药片给吃了,而且还喝了半杯水,吃完药后立即又倒下沉入了梦乡。

我就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觉得妈妈看起来依然很漂亮,我的确很爱我的妈妈。我在想她去哪儿喝酒了,跟谁一起喝的,喝的什么酒?无论如何,她能安全回家就好。我试着不去想妈妈在某个压抑的酒吧里跟某个中年单身男人推杯换盏的情景,我试着不去想妈妈跟她的某个女性朋友说了爸爸的坏话,然后醉醺醺开车回家的情景。可是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些:妈妈驱车到酒吧去喝酒——我开车带妈妈去酒吧喝酒,而且爸爸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我拿上装有妮可照片的相框,然后爬进了阁楼,我把妮可放在枕头旁边,然后钻进了睡袋。我没有关灯,因为我想看着妮可长有雀斑的鼻子入眠,事实上我的确是这么做的。

睡梦中我被贝斯还有琴声给吵醒了——远处好像还传来了高音木琴的声音。睁开眼睛后我就看到史蒂威•旺达站在我面前,他的双腿横跨在我身上,两只脚分别放在我的胸旁。他正铆足了劲儿吹口琴呢,两侧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我立马就听出了他吹奏的正是《我如此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