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二封信：2006年11月15日

亲爱的帕特：

首先，请让我说很高兴收到你的来信。分开这么长时间了，我还真有点不适应。我是说，你跟一个人结婚多年，然后就同样很多年没再见面，这很奇怪，对吧？我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一切，我们的婚姻突然结束，而且还蒙着一层不光彩的阴影。我们从来都没有机会好好地谈谈，就像两个文明的成年人那样面对面地交谈。因为这个原因，我有时觉得似乎不太确定自己已经过了几年没有帕特的日子，或许我们只是短暂分别了一段时间，只是感觉像过了几年似的。这就像一个人在黑夜中开车，你会感觉一个晚上就像一生那样漫长。看着高速公路两旁的标牌以时速70英里的速度从眼前不停地闪过，你根本就无心看风景，相反，你的思绪会在生命的长河里自由翱翔——过去的，未来的，儿时的回忆，你自己的死亡——仪表盘上的时钟依然在记录着分分秒秒的流逝，但当时的时间对于你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然后太阳升起来了，你也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在这之前，你会感觉刚刚过去的夜晚是那么不真实，可此时这种超现实的感觉已然消失了，时间再次被赋予了现实意义。

终于又联系上你了，我感觉就像一个人开了很久的夜路，现在终于开到了尽头，可我却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车子停在了过去的某个时间，停在了起点而不是终点。但无论如何，我终于可以跟你说说我的想法了，这真的很重要。我这么说可能听起来有点儿愚蠢，不过你可能明白我的意思。自从你离开之后，我们一起度过的日子就成了高速公路上的标牌，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希望这些信能够帮助我们给彼此画上一个句号，在蒂芬妮联系我之前，我很快就要开车回到原来的地方，我们也终将成为彼此的回忆。

我简直不敢相信你竟然写了那么多文字。当蒂芬妮说你给我写了封信时，我可没想到你给了她一本200页的日记。你肯定可以想象，蒂芬妮可能在电话里把一切都读给我听，那可得好多个小时才能读完啊！她的确把开头的那部分都读给我听了，后面她就捡重要的选读了一些。你必须明白，蒂芬妮为此付出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把你的原稿通读一遍，然后挑出她认为我应该听到的部分，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为了不让蒂芬妮再这么辛苦，请把你的下一封信压缩到五页以内——如果你还会写下一封信的话。就算只有五页纸，大声地把它们读出来也挺费时间的，再说了，蒂芬妮还得把我口述的内容在电脑上打出来，她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很显然，她是一个非常热心的人，你觉得呢？在人生的旅途中遇到蒂芬妮是你的运气。）可能是我做英语老师的职业病吧，我感觉一页纸的信可能是最好的。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不过让我们尽量长话短说，好吧？

听说你们的舞蹈演出非常成功，恭喜你！蒂芬妮说你跳得简直完美无瑕。我真为你感到自豪！我很难想象你跳舞的样子，帕特。蒂芬妮给我描述了当时的场景，听起来的确令人难忘。很高兴你能对新的事物产生兴趣，挺不错的。你知道吗？你只跟我跳过一次舞，在我们结婚的那个晚上。

杰斐逊高中现在变得令人讨厌。家长教师联谊会推出了在线成绩单，现在家长们都能够全天候监控孩子们的成绩，每周七天，每天24小时。这种新技术的应用会让你对在这里教书感到讨厌。所有的家长都可以登录到一台电脑，进入杰斐逊高中的网站，然后输入用户名和密码，回车后，孩子们的成绩和表现就会一览无余地呈现在屏幕上。家长可以知道他们的孩子哪天没交作业，也可以知道孩子们在哪次小测验中的成绩不太理想。当然了，这也意味着我们必须及时把孩子们的各种成绩放到网站上，如果放晚了，脾气暴躁的家长就会打电话来质问我们。有了这个网站后，家长会明显增多了。只要有一名学生一次没做家庭作业，我就会接到家长打来的电话。我们的运动队伍常常输掉比赛。瑞奇教练和哈维教练都很想念你。他们根本取代不了你的位置，请相信我不是在有意恭维你。没有了皮朋斯教练坐镇指挥，孩子们的表现有些糟糕。作为一名教师，我依然忙得不可开交，有时候也会感到几近疯狂，真高兴你不用再承受这种压力了。

听说你爸爸对你有些冷漠，真遗憾。我知道这让你很难过，因为以前也是这样。我还听说你钟爱的老鹰队最近战绩不佳，不过他们至少在上周末打败了红皮肤队，是吧？詹克对你真好，拿到季票后你肯定特别开心吧？有一种飘飘然到了天堂的感觉吧？

我想最好还是告诉你，我已经再婚了。帕特，我不想谈太多的细节，除非你想听。我深信这个消息对于你来说肯定是晴天霹雳。从蒂芬妮选读的日记片断中，我能够听出来你依然抱着与我破镜重圆的希望。你必须知道这已经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了。事实上，在你被送进精神病院之前，在你做手术之前，在事故发生之前，我就打算与你离婚了。我们的婚姻生活并不幸福，你从来都不回家。而且，说实话，我们的性生活一点也不和谐。正因如此，我背叛了你，你可能还记得这事儿，也可能不记得了。我并没有想要伤害你的意思，帕特，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当然，我也不会为自己的出轨感到自豪。我很后悔对你不忠，可是我们的婚姻在我出轨之前就已经破灭了。你的思维现在不是太好，但我听说你遇到了整个南新泽西最棒的治疗师。你的治疗会有效果的，而且你很快就会恢复记忆，到时候你就会想起我是如何伤害了你。知道了真相后，你很可能根本不愿意再给我写信了，更别说什么破镜重圆了。

你给我写的信那么长，那么热情澎湃，可我给你的回信却这么直白，我知道，这可能会让你很不好受，如果你不想再给我写信了，我完全能够理解。可是，我想对你说实话，都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了，撒谎还有什么意义呢？

致好

妮可

另：你竟然读完了我在美国文学课程表上列举的许多小说，这让我很是震惊。很多学生也向我抱怨过，问我这些小说为什么那么压抑。要不你读读马克•吐温的小说吧。《哈克贝利•芬历险记》就是圆满大结局，我想你可能会喜欢。不过，我也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对那些抱怨美国文学太多压抑的学生也是这么说的：生活并不是一部让人感觉良好的PG级电影。帕特，真实生活的结局往往很糟糕，比如我们的婚姻。文学作品会试图重现真实的生活，但同时也试图告诉我们：我们依然可以勇敢地面对和承受现实中的苦痛。据我所知，自从回到新泽西后，你一直都在勇敢地面对生活，我想让你知道我很佩服你。我真心地希望你能够重新找回自我，幸福美满地走完未来的生命历程，这也是我们分手后我一直在努力去尝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