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的孩子~Ⅴ~(第3/5页)
不管是大获全胜还是一败涂地,该怎么说呢,感觉都像是感冒发着高烧做了一场快乐的梦。我喜欢阪神,直到最近才发现完全是出于这个原因。毕竟全部是梦境的话,就什么都不可怕了,正是这种坚强,才是阪神的妙趣所在。阪神就是虚构。
所以,看比赛时,我感觉是在读一本书。仿佛读的是《奇幻岛英雄》《地海战记》这一系列非比寻常的冒险故事。
比如,骑着马高举着剑与敌人作战的年轻人(起初不成熟,通过游历逐渐成长,到故事结尾成为真正的英雄)是新庄,挥舞斧头勇往直前、爱夸耀力量的是龟山,有点任性难对付、实际上很重情义(会把小松鼠饲养在衣袋里)的男人是中西,平时极其安静、一个人在树荫下吹吹小鹅笛、紧要关头却潇洒强大像谜一般的男人是真弓。还有,当他们处于困境时能够仰赖的幕后领袖(一般是居住在深山里的老爷爷),我想推荐岛野教练。真是阵容强大、巨星群集。
每一场比赛都是大冒险,结束后,才知道那些勇士们原来都是一场春梦。
那转瞬即逝的感受美得无法形容。
就连阪神一败再败时(这种遥远的往事早已忘到了九霄云外),不管积分差距有多大,我依然觉得或许接下来就会出现大逆转,毫无理由地相信——怎么可能这么持续下去。虽然基本都是遭受败绩,但是能让大家如此信任,便已难以置信了。
在永濑清子的诗中,有“请你欺骗我,言语温柔地”这样的诗句,阪神就拥有这种浸透了酒香的点心般的甘美。
哎呀呀,又得生虫牙了。
睡觉
在所有动词中,这是最让我神魂颠倒的词。语言的余韵和芳姿,都仿佛即将融化,安安静静,如同梦一般,又仿佛滚圆朴素的弹子糖。无论多长时间我都能睡着,也喜欢全神贯注地看着睡着的人。
幸福的心情
我喝着早晨的咖啡,反复检查行李。必要的东西这里都准备了,江国小姐您只需带上自己的住宿用品就行——虽然几天前对方就打电话告诉过我,但这毕竟是我第一次野营,所以非常不安。用睡袋睡觉时一般穿什么衣服?穿睡衣大概很怪吧?有没有厕所啊?有洗脸的水吗?你觉得应该带上几瓶矿泉水吗……我一次次地把丈夫摇醒问他。
我一直想去野营。外边出了太阳,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早晨有人来接,也如同学生时代一般,让我兴奋。
道路通畅无阻。车子是锃亮锃亮的深蓝色,是可以开赴郊外的车型。三位男编辑和一位女摄影师,外加符合野营风格的一大堆行李早已在车上了。开关车门时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渲染出非日常的气氛。
我们早早便到达了野营地。
第一时间想描写的就是那里的气味,有点乡土气息,令人心情舒畅。后来才知道,这是松树众多的地方特有的干燥气息。
我们向一位大叔交钱,办理登记手续。
所谓野营地是林中的一块空地,在湿润的黄色泥土和掺着石头高低不平的地面上,长着笔直的树木,为整个场地恰到好处地营造出阴凉。厕所和水道也设备齐全,几顶帐篷撑在那里。
随着驱车深入,我不由得东张西望起来。四方形帐篷,三角形帐篷,粗犷的吉普,系在树枝之间的绳索上晾晒的T恤衫,贴身盖的薄被和毛巾被。大家都在外面的桌上吃早餐,有的人头上还戴着卷发夹。
多么有趣啊。我兴奋了。别人家的生活全都一览无遗。我强压着想挨家挨户去拜访的冲动。
“啊啊,怎么办,看不够啊,可是一直盯着人家也有点失礼吧。”
我一说,便有位编辑冷静地答道:
“没关系啊,他们是意识到有人看,才这么做的。”
是吗,我心想。
我们选好了地方,开始支帐篷。
这次野营,我感触最深的是这个帐篷。除了具备各项功能外,帐篷有非常可爱的外形,仿佛迪克·布鲁纳的画一般。帐篷是如何搭建的呢?首先要把骨架拉开来拼搭好,然后再把帐篷布铺在上面,用绳子捆扎固定在骨架的各个关键部位,接着覆盖全体,最后用木桩把帐篷布的末端固定在地面上。
我在旁边看着三位编辑以熟练得尚未令人心生妒意的手法搭建帐篷。
在美国的大学里选修诗歌课程时,学过一首题为《THE SILKEN TENT》的诗,说是学习,其实就是教授朗读了一遍,虽然理解的内容还不到一半,第一句却记忆犹新:
she is as in a field a silken tent
这是一首吟咏丝质帐篷般的女性的诗。帐篷一样的女人究竟是怎样的女人?我觉得非常奇妙。看到的第一顶帐篷当真十分可爱、感觉非常好,便想起了这件事。
下到湖边坐上小艇。湖面非常宽阔,质朴而美丽。虽然不时有奇怪的音乐响起,也是一派娴静的感觉。那是观光船导游广播的背景音乐。这艘观光船像一条奇形怪状的龙。掠过水面的风凉爽舒适,湖面上泛起阵阵涟漪。
水清澈透凉,坐在以惬意的速度前行的小艇上,垂下一只手,体味劈开水面的感触,心旷神怡,陶然欲醉。
我也试着划了几下船,虽然极其缓慢,但总算也是前行了。自己划船时,完全搞不清是从哪里来,朝着什么方向去,只是一个劲乱划一气,而且不由自主地紧盯着桨的前端看,结果弄得头晕眼花。
回到帐篷吃完午饭(放了虾、乌贼与扇贝的意大利面和啤酒),开始登山。早晨在车内看到的时间表上写着“トレッキング ”(trekking,环山漫游)。我便询问这“トレッキング ”是什么,回答说反正就是散步。这真是个弥天大谎,听说单程一个小时就掉以轻心可不行。在这么陡峭的山路上似乎要滑下去,根本无法往上爬,干吗要以令人费解的速度飞爬上去啊。我拼命地走着,以前从未如此拼命地走过。尽管处处开放着可爱的鲜花,但是我无暇顾及,心情犹如死命跟在大人身后的小孩一样。小腿和大腿正面的肌肉又僵又硬,尽管如此,走在前面的两个人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时不时地,从前面什么地方,不断传来不知该不该相信的话:好像还有一点点就到啦——有点像山顶喽——好像前面就是啦——
好容易来到一个像是山顶的视野开阔处,我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不折不扣地狼狈不堪。不单单是膝盖,连手指尖也不断地微微颤抖。我并非特别软弱,因为五个人中有四个,好半晌连话都说不出来。
从那里放眼望去,景色确实让人心旷神怡。巨大的富士山因为天阴无法看清全貌,右侧山坡勾勒出一条优雅的曲线,中间没法看清。突然,画面的左侧,在远离山脚平原的地方,突然探出覆盖着白雪巍然屹立的山顶,感觉世界的一半全是富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