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又现
日光又现,窗外是熟悉的兰阳平原。
札记写着:
不知往哪里?灰暗的色调,老旧且沾着潮湿气息,昨晚的梦,质感很奇特,好像从某一口遗失的衣箱底层翻出一匹上个朝代江宁织造出品的闪花绸。
一群人,老女人,褐黄、铁灰衣色,不怎么交谈,似乎彼此间存有敌意。我于其间行走,安静且孤僻,好像去看展览,某一座博物馆,空气沉滞,展一些古旧之物,像器物的坟茔。我上二楼,看见一件古橱,木质,玻璃内数尊石雕,有一尊吸引我的眼光,非常朴拙,是仰望天空的幼童像,脸部圆融,表情抑郁。橱子的抽屉打开着,一汪水,数尾小鱼悠游,绿影拂动水纹,那是草的姿态。
奇怪的梦接着变换场景,我走在一名女人背后,她背着小孩,我看见石子路闪闪发光,捡起一看,是银铸般的圆币,数枚,大小不一,但梦中的我认为是月亮的不同文字的缩写。
也许受了梦境的指示,特别注意月亮。
今晚的月光叫七月半,又亮又圆,跟鬼一样没有瑕疵。归车中,一脉流云以泼墨笔法通过月,正巧嵌着,如一头飞行中的白鹰。
黑夜中的白鹰,我想什么话都嫌软弱,生命也有森冷到连自己都可杀的地步。
司机广播礁溪站快到了。“干溪”,从小是这么叫的,到干溪洗温泉。干旱意象,怎料到在宜兰开拓史上变成花枝招展的一页,沾着酒味与粉香。“前往礁溪的旅客,别忘了随身携带的行李。”隧道里外,颠颠荡荡,到底这捆札记是我的行李,还是,我是它的行李?
“别忘了”,谁不该把谁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