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难过
剑温侯感知着排山倒海压来的元气力量,他的面色依旧没有任何的改变。
他笼罩在左袖之中的左手悄然往上提起,就像是提着一件看不见的重物。
在这十余名修行者身后的浮桥上,一柄飞剑悄然往上飞了起来。
这柄飞剑满是木纹,而且色泽也是和寻常的枯木相差不多,也不知道是何时潜伏在这十余名修行者身后,此时随着剑温侯的心意,它斜斜的往上飞起,轻飘飘的不带任何强烈的元气不动,直到距离那些修行者十余尺,这十余名北魏修行者才感知到它的存在。
这十余名修行者的面色都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他们此时联手轰出的元气力量距离剑温侯也已经很近,只是他们知道不可能有剑温侯快。
“我去!”
一名修行者咬牙做出了决定,他转身,直接朝着那柄飞剑扑了过去。
他不奢求能够应付得了这柄飞剑,只想要阻挡这飞剑一瞬。
当这柄飞剑刺入他的血肉时,他体内此时剩余的所有真元力量也会在这柄飞剑上炸开。
然而当他扑向这柄飞剑,他的身体和这柄飞剑还未真正接触时,这柄飞剑已经颓然的从他身前跌落下去。
在这柄飞剑跌落的刹那,他都没有从这柄剑中感知到任何可怖的气息。
“伪剑!”
他反应了过来,骇然的叫出声来。
在的骇然叫声响起的刹那,那九名修行者的身上同时发出了嗤嗤的声音。
这种类似于羊皮阀子漏气的声音来自于那九名修行者的喉间。
一道黑色的飞剑从夜色里飘落下来,以柴油盐这种神念境修行者都无法捕捉的速度瞬间切断了这九名修行者的生机。
九名修行者如石桩一般咚咚砸在下方浮桥或者水中。
那名想以自己的身体阻挡那柄伪剑的修行者转身过来的刹那,看到身周已经只有自己一个人孑然而立,他浑身冰冷彻骨的同时,看着这些修行者凝聚的元气力量在剑温侯的面前轰然溃散。
溃散的元气依旧异常充沛,如真正的潮水冲击在剑温侯和林意的身上。
只是气浪四溢,只能吹动他们的衣角和拂动他们的发丝,如真正的水流柔软。
这名幸存的北魏修行者不可置信的看着剑温侯,看着那道重新消失在夜空的黑色飞剑,哪怕这样的画面如此清晰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还是有些无法相信剑温侯这样的半圣还会用这样的伪剑手段。
剑温侯自己也有些感慨。
对于御使飞剑,他已经十分生疏。
只是他必须珍惜真元。
溃散但依旧澎湃的元气力量拍打在林意的身上,林意在微微晃动的同时,他感到身体很凉。
冲击到他身上的元气,就像是落入干涸沙土的冷水一般,全部被他的身体吸收。
大量瞬间涌入他体内的元气就像是冰冷的水流和他滚烫的气血混合,对冲,然后转化。
这些转化的气流没有再向他的丹田汇聚而去,而是顺势冲入他那些伤口。
他伤口之中的痛意大减。
他的眼睛也瞬间变得清亮起来。
他有些饿了。
在这支北魏大军用军械攻击城墙之前,他吃得很饱,但是伴随着体力的大量消耗,他原本就饿得很快,此时这澎湃的之后呢元一冲,他直觉对自己的伤口有好处的同时,却也让他产生了很饥饿的感觉。
真元和他内气的结合能够对他产生莫大的好处,只是让他更需要食物来补充自己的元气。
他和剑温侯谈过修行之事之后,对殊途同归的概念也更为清晰,人从上古时便以五谷为主食,五谷自然能够补益元气。只是五谷对于那些天地灵药而言太过温和,所以后来的修行者才会自然走到汲取天地灵药灵气的道路,在天地灵药不够充足的情形之下,无数代修行者所研究的功法,就像是将自己变成天地灵药,从天地之间汲取天地灵气。
所有的真元功法,都像是向那些天地灵药学习,尽可能的快的抽取天地灵气的手段。
以此来看,大俱罗走的道路也不难理解。
五谷之气虽然微薄,补益元气的量虽然微乎其微,但大俱罗功法,却是研究如何以量来补,如何能够尽可能的多吃,来积少成多,榨取可用的元气。
而大俱罗口粮,便应该是五谷之中的特例。
“容意!口粮!”
他朝着身后的钟离城里大喊了一声。
此时钟离城里到处都是杀声,至少两万余北魏军队杀入城中,此时他所见的大多都是北魏人的身影,他也不知道容意此时是否还能活着,但他知道若是容意活着,能够听到他的声音的话,容意一定会带着口粮来和他会合。
他此时有些中气不足,虽然喊得响亮,但很容易被那些杀声遮掩。
“容意!口粮!”
柴油盐不明白林意这句话的意思,但他连想都未想,直接鼓动真元,大喝了一声。
他的喝声如同闷雷,在钟离城上方的云层里滚滚传去。
白月露停了下来。
她先后听到了容意和柴油盐的喝声,因为此时她和身后的齐珠玑等人距离林意所在的那段城墙已经不远,但听着这样的声音,她深吸了一口气,她突然想到了容意有可能在哪里。
……
容意还活着。
他没有听见林意的喊声,但是他听到了柴油盐滚滚如雷的声音。
他第一时间明白林意需要大俱罗口粮。
只是他现在非常难过,他觉得自己恐怕没有办法那么快将大俱罗口粮送到林意的手中。
他看着身前草席上昏迷着的陈尽如,心中更加难过。
他在一间破屋里。
这间破屋距离城中一片安置伤员的营区不远。
刚刚不久之前,一股北魏军队席卷了那片营区,发生了激烈的战斗之中,营区里的南朝军士都已经冲散。
当远远的看到这片营区里的火光时,他第一时间不假思索的冲了过来。
他真的救下了陈尽如。
只是他的心中没有任何的欣喜。
因为他能够救下陈尽如,并不是因为一些南朝军士的拼力死守,而是他到来时,那数顶残破的营帐之中,陈尽如就躺在一地的尸首之中,他还能活着,只是因为他受伤太重,恐怕那些北魏军士也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南朝陈家的军师,曾是多显赫和强大的人物,他对于整个南朝而言是何等的重要,然而现在却是如同战场上的一条破席一般,根本不引人注意。
他的难过便在于此。
他心中清楚在这样的钟离城里,陈尽如恐怕不可能活得下来,但是听着陈尽如极为微弱的呼吸声,他却是舍不得让这样的一名人物,如此孤单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