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信念中毒(七)

老男人这一踢,顿时显出了高等级灵能力者的威风。

如果是一般的灵能力者,要踢倒这铁门也并非难事,可要是想将这铁门踢飞三十多米开外,那就另当别论了。假设灵能力的强弱能够量化,再将我的灵能力记作“十五”,那么老男人的灵能力就是至少“五十”起步。这种悬殊的强弱差别,正是他身为队长的底气所在。

在破坏入口之后,包括我在内的九名灵能力者立即鱼贯而入,全员侵入宅邸内部,目标是一举擒拿邪教徒老路易斯,审问蓝色结晶的藏匿处。

然而,当我们搜索别墅的时候……老路易斯却早已逃之夭夭。

无论是他的寝室还是书房,餐厅还是卫生间,什么地方都找不着他的身影。就好像他早已通过什么渠道知晓了我们会突然袭击宅邸,所以就提前跑路了。

书房中。

老男人重重一脚踢倒书架,随即转过身,一把揪住六神无主的管家的衣领,用像是要把唾沫统统喷到对方脸上的气势恶狠狠地咆哮:“给我老实交代,他跑到哪里去了!”

管家不敢正视老男人戴着骷髅面具的面部,只能转过头去,颤颤巍巍地回答:“我、我不知道……”

“废物!”老男人将管家推倒在地,开始来回踱步,给人一股正在思索什么的感觉。

很显然,他并没有真正地被愤怒冲昏头脑,刚才的暴怒咆哮只是做给管家看的恫吓姿态。

但是管家看上去却已经失去了平常心,戴着骷髅面具的老男人来回踱步的模样,在他看来很可能就像是在自己的领地中沉默巡视的狮虎一般。当老男人无意识接近他的时候,他吓得在地上往后爬了几下,再也没有最初见面时的从容姿态。

突然,老男人停了下来,转头看了一眼刚才被自己踢倒在地的书架,然后回头问我:“沙德,上次我们过来的时候,这里的书架上面是不是放了一块信石?”

见他问话,我也看向了倒地的书架,一边看一边回答:“是的。”

然后,我注意到,上次放在这里的信石,此刻已然不翼而飞。

我顿时想明白了,为什么老路易斯能够赶在我们到达宅邸之前就率先逃跑。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亚当恍然大悟,“之前管理地下囚牢的两个看守恐怕也有信石,当我们占领那边之后,他们就偷偷地用信石给老路易斯传递了信息。”

“所以,老路易斯才能够未卜先知地逃离宅邸……”亚丝娜一边思索一边说话,“但是……老路易斯的附近应该有我们的人在监视他才对,他不应该那么容易就能够逃跑,除非……”

“除非宅邸内部有通往外界的暗道,真是古典的做法。”老男人冷笑一声,“虽然我也不是没有料到这一点,但是却没算到那两个看守能够暗中报信。不过他这么做,就等同于是抛弃了自己现有的地位和财富,今后只能够作为邪教徒生存下去了。我就姑且夸奖他一声懂舍懂得吧,毕竟要是被我们抓住了,无论是爵位还是财富都保不住他的小命。”

接着,他环视周围,说了下去,“现在的他要么是在拿着蓝色结晶逃跑,要么是正在前往蓝色结晶的藏匿处。对他来说邪教徒阵营已经是他唯一的去处了,所以他必须带上蓝色结晶才能保证自己的价值……如果他在被我们抓住之前将蓝色结晶转交了出去,那就麻烦大了。没办法,只能先把这个地方翻个底朝天了吗……”

在他说话的时候,我走到了书房的窗口前,闭上双眼,开始用直觉扫描宅邸附近的活人气息。

倘若老路易斯还没有跑多远,那么我现在应该还能够捕捉到他的所在。

希望时间还来得及。

“沙德,过来帮忙,先把这座碍事的大房子给拆掉吧。”老男人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

闻言,我睁开了双眼:“没有这个必要。”

“为什么?”他奇怪地问。

“我已经找到他了。”我说。

……

……

我是路易斯,一名居住在边境城市的贵族子爵。更多的人称呼我为“老路易斯”。

我正在暗道中一刻不停地奔跑。

暗道既狭窄又黑暗,上下左右都是岩石,只能容许两人并肩行走,顶部离地才两米高,只要跳跃一下就会撞到脑袋。墙壁上没有壁灯,我只能通过自己手里的提灯才能看清前后的景色。每当我奔跑时的步子落地,足音就会响起,并且在这狭窄而漫长的通道中形成回响,这会令我产生一种恐怖的错觉:肃清部队正在从后面追赶过来,而我即将要被追上,变成他们的刀下亡魂。

这真的是太可怕了!

这种恐惧驱使我加快步伐,以快要令自己摔倒的动作继续奔跑。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跑得这么快。过去的我总是憧憬能够奔跑的人,并且期盼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够那般奔跑,但是我从未想过,自己的第一次狂奔居然是为了抛弃家业、独善其身。

二十五年前,我在这座边境城市中诞生,我的父亲也是一名贵族,我曾经有着两名年轻有为的兄长。

或许是因为自诞生起就先天不足,又或许是因为像是其他人说得那样,我在无意识间冒犯了阿撒托斯神,所以从懂事的时候开始,我就总是重病缠身:八岁时,我就已经无法自由行走,连汤匙都拿不稳;十一岁时,我掉光了所有头发,皮肤褶皱,就像是一个矮小的老人;十二岁时,我感染了严重的皮肤病,稍微一揉就会使得皮肤像是泡软的纸张一般碎裂;十四岁时,我已经难以看清眼前的事物,就连别人对我说话,我都经常要让别人重复数遍才能辨识清楚;十五岁时,病入膏肓的哮喘病与迫在眉睫的高血压问题,使我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张来自医生的死亡通知单……

我必须让自己平心静气,因为哪怕只是心情的剧烈起伏,也有很高几率使我陷入性命危机,但是看着意中人对自己的嫌弃神情、看着孩童们当面对自己表达出来恶心的反应、看着亲人们因为自己的听力问题而经常流露的不耐烦之色、看着其他贵族们蔑称自己为“老路易斯”,我就总是觉得自己已经命不久矣。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无比憎恨自己的出生,并且虔诚地信仰阿撒托斯神。因为在教会的宣传中,倘若信徒足够虔诚,那么在死亡之后,就会被阿撒托斯接入天堂,享受永恒的幸福。

支撑我不去自杀的理由只有两个:第一是教会的教义告诉我,自杀者会下地狱;第二是我不甘心,我也想要在活着的时候,享受尽情奔跑的快乐,知晓用鼻孔而非嘴巴来呼吸是什么感觉,尝尝看那些并非流体的食物是什么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