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

不是一种文体，在这里，是指儿童说话。

一个孩子问我：

“宇宙有边吗？”

那时，他大约五岁。我答：

“宇宙没有边。”

他说：“我想是有的。四面，都围着一堆堆石头”。

我被他的说法打动，分明看到如此图景：

四面围着石头的矮墙，宇宙像一个烹金煎玉的菜园子，种满菠菜、胡萝卜、甘蓝、水芹、扁豆、茄子、苢蓿、洋葱……上帝啊，如果有上帝的话，我想此刻也朴素得像位菜农。

美妙的一句话。许多年过去了，我还一直记得。有时候猛一想，还真体会到莫名的无奈。孩子们使我们坐上一朵游泳的雨云：人类有时候就像趴在石头的矮墙上——但是，能够朝哪里张望呢？

另一个孩子告诉我：“地球是只嘴巴，大海是它的舌头，蓝色的一吐一吐的舌头。”随即，他又说道：“地球像条狗。”

他大概由“一吐一吐的舌头”联想到夏天的狗了。这个联想的跳跃性很大，而地球的负重不也是很大吗？缺乏环境保护，轻视生态平衡，仿佛躺在宇宙角落里一条酷暑中的家犬，气喘吁吁。还有一个孩子，他见到我时常会给我讲故事。他在讲每只故事时，总是这样开头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都是孩子，所以我们并没有比这一个孩子更多的经历，但我们又忘记了孩子时的经历。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或许就已经不是孩子，所以我们也就没有一个孩子的经历，一瞬间作为地球孩子的朝花般的经历。

夕拾朝花也，所记童话矣。